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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对!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安小六坐对坐在酒铺的四五个帮闲说道:“跟我去乡下拿几个村夫。”

“六爷的事就是我等的事,六爷只管吩咐,弟兄几个一定替您办得妥妥帖帖!”其实安小六给不了帮闲太多的好处,但是在办案、拿人的过程中,仗着安小六官差的身份,帮闲们能做手脚的地方就多了。

他们与安小六的关系,其实与安小六和官府的关系差不多。

官府不给安小六俸禄,安小六也不给帮闲什么钱财,安小六能通过这份差事活得风生水起,帮闲跟着他办差也能捞个不愁吃穿、逍遥快活。

“嗯,明天都给我收拾得精神点,差事办好了,六爷带你们到城里‘醉仙楼’喝个痛快!”安小六先给帮闲许下了好处。

事情办好了,他不但能从文昭象那里拿到十多两银子,说不定从那些村夫手里还能榨出一些油水。有了这些收益,花几钱银子带帮闲们喝一顿酒,根本不是问题,养条狗还得时不时的丢几块骨头,这个道理安小六懂。

第二天

当看见眼前河谷中一马平川的土地时,林宗泽、许山海终于明白,昨晚江波为什么会说“大上许多许多”。

这是一片被几座石灰岩山围起来的河谷,一条小河从中蜿蜒而过,河岸两旁的台地上,除了低矮的灌木就是齐人高的茅草,一眼看过去,地势平坦,几乎没什么起伏。

这一片谷地,目测约有上百亩,只要把茅草清除,再挖出灌溉水渠,妥妥的一大片上好水田,每年的收成绝对不会差。

而靠近山体的坡地,如果开垦出来,无论是种玉米还是番薯,也是一笔不小的收成。

相比之下,另一块地就差很多。这是三片小地块,合起来约莫有五六十亩,中间被一道小土丘隔开,并且,周围没有水源,开垦出来也只是旱田。

因为有了前一块地的惊喜,三人对这一片地的兴趣平淡了许多,走走看看,讨论一番,记下了方位和路径便返回了山洞。

经过大驴兄弟几日的清理,此时,山洞里里外外清爽许多。管饱的白米饭和腊肉几天吃下来,兄弟俩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

看见林宗泽三人回来,兄弟俩赶忙搬来几个树桩,大家各自坐下,江波则去了当做伙房的草棚,生火做饭。

坐下后的林宗泽,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不停地鼓动兄弟俩抓紧成家,并且许诺,只要兄弟俩成了家,今天看到的地,其中二十亩归兄弟俩。

几个人闲聊着,不一会儿江波已经把饭菜做好,蒸好的腊肉剁成几大块,码在芭蕉叶上,一盆水煮的各式野菜,还有蒸笼里,满满一笼的白米饭。

王恩祖则是不声不响的到岩洞里抱了两坛酒出来,一掌拍开泥封,就着坛口,“咕咚咕咚”直接灌了几大口下肚,转手把坛子递给了林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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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山洞前的林宗泽几人刚开始吃饭,这边木民村的文宅,已经吃完午饭的安小六和文昭象坐在花厅里喝着茶。

安小六一边揉着酸胀的大腿,一边说道:“员外,小六办事,你还满意吧?”一大早来来回回的跑了几十里地,到这会儿才算是放松下来。

“安捕头,拿了这两个人回来有用吗?要是那帮村夫不肯低头,又该如何?”虽说,安小六带着几个帮闲,拿了人回来,但是光凭一个老头和一个妇人家,能不能让那帮农夫乖乖就范,文昭象心里没底。

“不肯低头?明天拿铁链再锁几个人回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硬气?”干了几年的捕快,什么样的人安小六没见过?把官府的腰牌一亮,铁链往脖子上一挂,再硬气的人都要服软,何况是那一帮乡野村夫。

今天一大早,安小六怀揣铁尺,手拿铁链,带着六个帮闲,径直去了林宗泽他们村子。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只剩下这两天一直装病的鲍祥丰、在家养伤的李应全,还有就是王恩祖的浑家王杨氏。

因为前日,王恩祖他们从山洞拉了两车谷子回来,趁着天气好,王杨氏打算把谷子舂成米。

用铁链把不停大喊大叫的鲍祥丰锁了之后,安小六一脚踹开门,把躲在木屋中的王杨氏拖了出来。至于他为什么带走王杨氏,却放过了李应全?主要原因还是李应全身上的刀伤,安小六担心把他拖走,假如他死在半路,太触霉头。

把人拿了,吓唬吓唬村民,自己捞点好处就行了,真要是弄出人命,反倒是给自己添麻烦。

新宁州,城外

陈展云出了城门,往城外的流民聚集地走去,身边跟着一个牵着马车的小伙计。马车上装了两石粮食,这是陈展云特意从城中粮铺中买的,打算送给林宗泽他们。

几日前,分道扬镳时,在陈展云的强烈要求下,林宗泽才告诉他,“大锤”楚文勇在城外的铁匠铺。所以,回到新宁州的铺子后,陈展云打算,在州城内最好的酒楼“青云楼”,摆上几桌席面,算是正式感谢林宗泽他们的解救之恩。

木民村

“六爷,六爷,不好了!那个妇人上吊了!”一个帮闲惊慌失色的跑了进来,匆忙间差点被门槛绊倒。

“上吊?”安小六的脑子里一片“嗡嗡”声,“你们干了什么她会上吊?”安小六一把推开帮闲,抬脚便往偏院的粮仓走。

上午把人带到文昭象家里后,安小六便把鲍祥丰、王阳氏,锁在了文昭象家的粮仓里。

鲍祥丰被铁链锁在粮仓南面,林阳氏则被麻绳绑了手腕丢在粮仓北面。

晌午时分,文昭象特意让两个家丁,端来半个煮熟、切开的猪头、一大盆盐水煮黄豆、两坛水酒,外加一大盆当做主食的番薯、芋头。这些是他给六个帮闲准备的吃食,那半个猪头,算是犒劳。

匆匆赶到粮仓里,安小六一眼就看到王阳氏的尸体挂在房梁上。

看着尸体上凌乱的衣裳,几乎被撕成布条的裙子,王杨氏的死因,安小六心中隐约已经猜到几分。

怒火中烧,安小六扭头,冲着躲在粮仓门边的帮闲们大喊;“你们干了什么?一个大活人上吊,你们都拦不住?”

帮闲们全都低着头,眼神闪烁,没一个人接话。“说啊,都哑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安小六,冲着离他最近的帮闲就是一脚。

“六爷,六爷,不关我事啊!”被踢的帮闲一脸的委屈,然后抬手指向旁边两个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同伴,“六爷,是曾大他们兄弟俩干的!”

“麻子,你个不要脸的,难道你没干?”被指认的曾大满脸愤恨的反驳。

“六爷,六爷,是曾大他们兄弟,喝了点酒,趁我们不注意,进来把妇人给糟践了。”此时的安小六才明白,原来是帮闲们,趁着酒劲把妇人糟蹋了,羞愤之下妇人选择了上吊自杀。

“没错,是我们兄弟先干的,但是,你…你…还有你。”曾大伸出手,对着身边的帮闲挨个指了过去,“你们谁没有干?”

指认完所有人之后,曾大“噗通”的跪下,连滚带爬的抱住安小六的大腿:“六爷,六爷!我们只是喝多了一点,做了错事,但是我们没想要她死啊!”

“你们这些牲口!”怒向胆边生的安小六,一脚把曾大踹倒在地,然后,对着其他帮闲们好一顿拳脚。

帮闲们一直跟着安小六做事,之前糟蹋妇人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像今天这样弄出人命的事,还是头一遭。

原本只要把那些农夫吓唬到,在地契上签字画押就有银两可收,未曾想被这些不长眼的帮闲弄出人命,眼见到手的银子化成水,安小六怎能不怒火中烧?

酒足饭饱,心情大好的林宗泽没有心思再待在山洞,他想早点回村,把好消息带给全村人。

由于山洞中常年阴冷,住了几夜的大驴兄弟冷得不行,他们要回去拿几件可穿可盖的衣物,所以也一起跟着下山。

谁知,林宗泽、许山海、王恩祖一行人还没回到村口,王恩祖的小儿子就哭喊着迎了上来。

原本难以起身的李应全,此刻,也双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林宗泽他们回来。

那边,王恩祖抱起了自己的小儿子不停安抚着,林宗泽则从李应全口中,得知了安小六留下的话“到文员外家要人”。

此时,林宗泽终于明白,文昭象为了逼迫村民答应他开出的条件,勾结了捕快,跑到村中来强行抓人。

想到这里,林宗泽不禁长叹一声,心想,文昭象的吃相属实太难看,连两天都等不及,非要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拜托许山海安抚好自己的孩子,林宗泽、王恩祖跨上矮马直奔文昭象的家。

其实,为了孩子,为了村里的其他人,林宗泽原本已经打算向文昭象低头,答应他的条件。

尤其是,今天去看过了山洞后边的两块地,林宗泽心中更是毫无后顾之忧。

所以,林宗泽他们现在赶去文家,就是去答应文昭象的条件,然后签字画押,这样就能把王恩祖的婆娘接回来,至于被一起抓走的鲍祥丰,林宗泽心里反倒隐隐的有些许痛快。

“小先生,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把娘抓走啊?”脸上还留着泪痕的王恩祖的小儿子王兴才,抬起头问道。

“有坏人想要抢村里的粮食,你爸和林伯伯不愿意给,然后坏人才把你娘抓走。”面对才十岁孩子的提问,许山海只能这样回答。

“爹爹武艺高强,为什么不把坏人打跑?”王恩祖的儿子,瞪着哭红了的眼睛问道。

在每一个孩子的心目中,自己父亲的形象都是不可撼动的,何况王恩祖确实武艺不错。

“会的,会的,你爹爹现在就是去把你娘接回来。”许山海没有办法让一个孩子理解,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多少无可奈何,每一个成了家的男人,又要如何忍辱负重。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把坏人打跑!”这一刻,许山海从孩子的眼里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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