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晓枫信札（41）1998.07.11

寒枫：

晓薇又做梦了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那枚从我手中挣扎被风尘卷走的枫叶儿，那枚红红的燃尽生命灼华的枫叶儿，那枚让我魂牵梦萦放不下的枫叶儿，从这一被红尘遗落了的途中走来，再一次栖落在那本诗集里，静静地，凄美地栖落在那小小的空间里。

是振翅前的歇息，还是永恒的停泊?

尽管，我曾努力地想要抽出你紧握的双手，尽管我曾无情地强迫自己离开你，尽管我曾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我已不再爱你，尽管我曾试图逃避，但在信寄出之后，面对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赤裸的灵魂，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伤感的心情，把自己弄得更痴、更傻、更无可救药。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全都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哦，寒枫，晓薇早该承认她是逃不掉的！永远都逃不掉那片火红的诱惑……

寒枫，还记得吗?许久以前的那个月夜。那如梦如幻的月夜啊，美丽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梦幻！如水的月色，洒落一地。银色的梦想，枫之精灵在浓浓的夜色里飞舞……那个相识于枫林的夜晚，那个相约看海的日子，那山谷，那闪亮在黑暗中的星光，那美丽的冬的深处，那雪地，那山谷深处的小屋，还有那已熄灭了的灯光，那被孤独囚禁在窗前的风铃，那被尘封在记忆中的墨香，那枚红红的枫叶儿，还有那个躲在窗帘后期盼月儿永远不要升起的男孩，他们，都好吗?

寒枫，在那条通向小屋的小径上，有好大一片生机盈然的绿地，如翠如玉的绿色中绽放着好多好美丽好清纯好典雅的花儿，含苞的，怒放的，飘着沁心的幽香。小溪不知疲倦地流向前方，流淌着山的美丽，山的清纯，山的质朴。而小屋的后面，那一片美丽的红枫林，正安然地，充满深情地，偎在大自然博大宽容的怀里，期特，期待着深秋时节如火如荼的燃烧！黎明的曙光将要升起……听，快乐鸟的歌声，仿佛来自天籁的乐曲，如临仙境，心灵也为之如痴如醉！枫，我们拉起手，走进山谷，推开那久未开启的木门，投进缕缕温暖的阳光，和轻柔的和风，让那灯光依旧明亮，让那小屋依旧幽香，让窗前的风铃不再孤独，让那枚枫叶儿溶进暖暖的心胸。枫，我们一起来小心地、怜爱地呵护，修筑这纯美的“家园”好吗?这个园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容别人进入。是的，我们怎么能允许别人莽莽撞撞地闯入，碰断一枝茎叶，惊飞一只栖落的鸟儿，扰乱如此欢乐的静谧呢?

枫，我们共同守着这份美好的心境，好吗?

寒枫，你不该让自己来爱晓薇的，要知道她是一个如此傻，如此笨，如此无可救药的丑女孩，你不该为一个灰姑娘而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一天你会清醒地知道自己的选择根本不值得！

寒枫，哦，面对你的懊悔，你的表白，晓薇该怎么说，怎么做呢?是的，她所说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在逃避！但她要逃避的却偏偏是她苦苦追求的美丽与纯情！寒枫，原谅我吧！原谅我曾说过的那些话，虽然是沾着泪水写完那封信，决心把自己送给别人(对我来讲他同样是陌生的)但却无法带走爱情，带走自己的心！枫，枫……

“家”是什么?我的家在哪里?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家了，曾经告诉自己，你是没有归宿的孤帆！没有依靠的肩膀，没有停泊的港湾，你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是，枫，你却用你的胸怀，你的心，你的双手，你的爱，在风雨中，在磨难中，在困苦中，在险阻中，为晓薇营造了一个世间最美丽，最舒适，最安全，最温馨的家，一个我们俩的家，我们心儿的家！寒枫，无论这家是多么地遥不可及，还是在海角天涯，晓薇都会跟着你，随着你一生一世！无论你走到那里。无论那家是什么样子，但在晓薇的心中它却是最好最好的！因为有枫的相伴，因为这家是枫用爱建在晓薇的心中的！

寒枫，晓薇总是不知该怎样说才能告诉你她对你的感情，不知该怎样做才不会再一次出现同样的错误?寒枫，晓薇好矛盾。她没有逼你，只是她单纯地感觉到这种选择也许只会让枫从痛苦中解脱。她不想为了得到枫的感情而放弃那种她执着追求的东西，不愿失去那份“永恒的美丽”！她不愿看到枫在困苦中煎熬挣扎，她希望枫过得开心快乐，企盼枫的成功与辉煌！她太了解自己了！她无法给你什么，除了负担与失望！寒枫，晓薇真的愿做你的知友，你的小妹，她也一定能够做得很好的！我非常相信那句“永恒最终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获得！”，真的！

可是，寒枫，晓薇若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而枫又将再次飘泊！又将在飘泊中受尽煎熬，折磨，寒枫，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吧！？晓薇违心地做出这种选择却怎样去面对这种悲惨的结局?我们的心怎么能够承受这种打击？晓薇又怎能不去管枫?你在外面流浪，飘泊，在黑暗中，在失望之时，有谁会安慰你，陪伴你，为你疗伤?而她又会怎样?难道你忘了她的心是放在你的手中的?枫与晓薇是一个灵魂的共同体！寒枫，我们都不要再说伤害彼此、诅咒自己的话了好吗?记住，只要晓薇还有一丝力气，她就不会让枫再一次从她的手中飘落，不会让纯净的燃烧着的生命堕落世俗。

寒枫，晓薇很清楚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太多太多、我们所必需要面对的重重困难(我并不是畏惧这些)。我好担心我们会不可避免地伤害到我们不愿伤害的人。你也已承认在我们之间存在着差距，哪怕这差距是用世俗的角度来衡量的。枫，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不想你为晓薇而与父母产生矛盾，无论爸妈怎么做，能否理解我们，但这一切都是缘于“爱”！不是吗?

我承认现代的都市生活可以满足某些需要，可以让人生活得舒适些，但是，喧嚷的人潮很容易淹没一个人，闪烁的霓红灯，很轻易便会迷乱一颗纯洁的灵魂！枫，并不是晓薇不相信你，只是我感觉到在那种环境里，为了所谓生活的舒适而去应付复杂的社会、复杂的人际关系，接受世俗的生活，是不是活得太累了呢?寒枫，你是否认为晓薇太消极、不思进取了?(也许是吧！)但我却认为，人生价值的实现并不特定在某一点上，并不要轰轰烈烈，并不要取得辉煌的成就。重要的是，赢得起！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偏颇之见，让你见笑了)。

寒枫，有你晓薇再也不担心受到伤害了。再者，她已学会警惕。即使有，也只能说是一种失望吧！

是的，像枫和晓薇这种心态、性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很难立足，拥有一个自己的天地。有时我也曾想过劝你改变，只是若真的改变了，我们的缘也便到了尽头，你可能是晓薇的寒枫或陌路人，但绝不会是她的枫了。

寒枫，对不起。我的那些无情的问题让你受伤了。不过我真的好害怕你是为曾经的过失而做出这种选择，这不是真真正正的爱情(那样对我们彼此都是不公平的！昨日的晓薇太无知，竟做出那种失去理智的事来……)枫，晓薇，只是……枫，现在我相信你，相信你的爱情。我们再也不要提以前的事，不要让心灵负重，是的，不要沉重！不要再自怨自责。寒枫，答应我吗?不然，晓薇一发傻嫁给了她的同学，你可不要哭哟。

寒枫，不要为晓薇而舍弃你的理想，不要对她太好，不要答应她的许多无理的要求，不要！是的，晓薇尊重你的选择，你无需顾虑什么，晓薇不会执意要你接受什么山村的生活，虽然她渴望安宁的田园生活。如果你父母反对你的选择，你可以不必来我这里，带我走好了。我们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寒枫，无论在那儿，只要有你，只要能够躲在你的怀里，晓薇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不过我倒是真的想在远离人群的山村中守着那片好美好美的政瑰园，好想躺在辽阔的草原上，看蓝天白云，做个快乐的牧羊女，好惬意，好浪漫……唉，真是中毒太深，无可救药！又做梦了。枫，都怪你，谁让你把傻丫头引进这般美丽的意境的?哦！枫，我已闻到酥油茶的香味了……

“淡泊”，就是将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关在门外，让所处的空间永远明净，清爽。寒枫，曾经的任性与过失，一切的一切都已随我们逐渐成熟的心而消失。我深信，我们彼此能够不负这种心灵之约，“淡泊人生！”让我们的心湖，我们的家园，永远飘着丝丝清爽的和风。

寒枫，读你的信，晓薇也被你弄得十分地心痛。同样，晓薇也好想偎在你的怀里，听你温柔的呢喃，深情的吟唱，好想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我对你无尽的依恋，好想在你耳畔轻轻地对你说：“枫，我爱你！我爱你！我不会走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有一天你讨厌晓薇，不再爱她了)。”

寒枫，我真的有些为你不平！晓薇，这个又傻、又笨且又丑的小丫头，既没有什么高的文凭，更没有资历，形象更是不敢让人恭维，就连写封信竟然错字连篇。一无所有，甚至没有工作，而缺点却是数之不尽，孤僻，神经质，固执……而且还……寒枫，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一个灰姑娘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不值得！寒枫，晓薇真的希望你能够清醒些，改变这种选择，放下晓薇！

“晓枫”！看到这两个字时我不知到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寒枫，你让我说什么呢，曾经以为你扼杀了晓枫！(说真的，为这我曾在心里怨恨过你)而如今，寒枫，我只能说这太意外，太让我感动了！谢谢！

寒枫，我不想把你介绍与我的父母认识，因为我很清楚如此做的结果是怎样的。是的，他们是无法接受、理解我们的这份感情的。也许是他们在精神上、物质上欠那个男孩子太多(他们一直把他看作……)。我不恨他们，毕竟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毕竟他们是爱我的。我只恨这个被愚昧、落后、世俗囚禁了的思想，只恨这个浑浊、黑暗的世界!

枫，带晓薇走，好吗?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寒枫，接信后暂时不要再寄信给我。为了躲开那个男孩子，为了躲开父母，我想我必须尽快离开家，到外面去，到外面去等你，哪怕再等三年，即使要等一生，我也愿意就这样永远地等下去！信你可以写好先放起来，等以后再寄给我。我到地方安排好了之后，会很快给你写信的。枫，想你，想你，想你……

枫，晓薇在岁月中期待，在时光里期待，在季节里期待，期待那个飘雪的冬日，期待那个踏雪而来的男孩，期待你把那本让我心狂意乱的日记亲手放进我的手中……

哦，枫，听，外面下雨了。雨儿抹去了酷夏的燥热，留下一片清爽。伴着雨声给你写信，重获昔日时光，想起我们在一起时的情景。精心叠好，放进信封，白色的信封上写下你的名字。

今天无法寄出！通向邮局的路夜雨迷离，等明天了。

晓薇

98.7.11

附：

回家

我用稿纸

铺就一条通天

的途径

抓住漂动的浮云

为你做

梦的衣袋

我用双手

摘下闪烁在天际

的星儿

挂在你的房间

让那小屋闪亮着天际

永恒的光明

我用笔执着地敲击

漫漫长夜

为疲倦的枫儿能够

迎着朝阳展开

灿红的笑脸

我用心数着离别

的日子

为了回忆更是为了

珍藏

我用爱守着这方

土地

为了漂泊的你

回首时

看得见停泊的

港湾然后踏上

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