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察觉2
“你没事?”宋诗白皱起的眉头一下便舒展了,身体放松的靠着轮椅的椅背,随意的拨弄散落胸前的黑发,语气状似平静的询问道。
谢晏缓慢挪动着身体,将捆绑他起来的绳结对着宋诗白,示意她解开道:“那当然。”末了又补了一句:“能有什么事?”
还是上当了。
宋诗白咬牙切齿的想着,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垂眸看了一眼谢晏身上的死结,按捺离开的冲动,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刃,动作利落的割断了手臂处的绳子。
谢晏愣了片刻,表情略显懊恼。
早知道就不那么辛苦的挪动,浪费力气了。
丢掉身上的绳子之后,谢晏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大厅桌子上的食物面前,随便端了一碗粥,不顾形象的喝了起来。尽管如此饿了一天了,谢晏还是只喝了一碗巴掌大的银耳莲子羹。
宋诗白诧异的看着谢晏坐到木椅上,不解的问道:“不多吃一点?”
谢晏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里,闭着眼回味着方才的味道,叹息回道:“人在悲伤的情况下,是没有多少食欲的。”
宋诗白嘴角一抽,无语吐槽道:“你还真认真。”
“这就是我的人生准则——无论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谢晏摸了摸自己的发鬓,沉迷自己的完美无法自拔道:“唉,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完美的美男子呢。”
倏然,脖子处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触感。
谢晏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宋诗白,诧异过后娇羞的问道:“你想干嘛?”
闻言,宋诗白淡定的重重的按了一下脖颈处那道勒痕,之后趁着谢晏跳起的空隙,顺势抓住他绑着血布的右手腕。
“你干吗?”谢晏诧异的问道。
他的声音略显干涩沙哑,显然是许久未进水的缘故。
脖颈处的勒痕,手腕上的伤,发烫的身体。
真的寻死了。
但为什么,她没有及时感应到?
至少在之前,她都能感受到同步的伤害。但那时也有一个前提,便是只有致死时,她才会有相同的感觉。平时的受的小伤,她是没有感觉的。
宋诗白紧紧的拽着他的手腕,沉吟道:“你身体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晏仔细的回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宋诗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握紧了,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句话——浮生幻影,终归于命。
谢晏瞬间表情狰狞了起来,连忙道:“没有没有。”
宋诗白微微皱眉。
这是当初国师告诉她的吗?
她记得国师好像只告诉过她她会遭受谢晏死之前的痛苦。但由于谢晏与她公用一个命运,所以,除非她死,否则谢晏会一直这么存在下去。
宋诗白渐渐镇定下来,不在那么忧心。
谢晏察觉到宋诗白的状态出现些许变化,忍不住凑上前舔着脸犯贱道:“担心我啊?”
宋诗白想起进府时的窘态,不由低头浅笑,双手相交于腿上,姿态放松,一反常态。片刻后,微微颔首,低声回应道:“自然。”
谢晏一愣,竟不知作何反应。原本他以为宋诗白会向以往一般否认,或者调侃他几句,谁知,竟这般直白的承认了。
他嬉笑轻浮的目光中似浮现出些许亮光,虚假的笑容中涌现着无法制止的动容,心底不知被什么撬动,似出现裂缝的响动。
谢晏回过神时,已是胸腔盛满暖意。
宋诗白原以为谢晏会嬉笑的回一句什么,结果竟什么都没有说,搞得她处境有点尴尬。不由轻咳一声,解释了一句:“虽说师长不断教导我们为人做事要含蓄,但是在某些方面上,我觉得还是放弃师长的意思比较好。”为了避免尴尬,宋诗白加快语速的说完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说了于此无关的事:“再过半个月,我有事要离开南州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便去找灵娘......话说,再过几日,谢家便要离开了吧。”
最后一句,宋诗白尴尬的语气中出现了些许怒火,似谢晏再不开口说话,她便要动一下肝火了。
谢晏目光温柔的盯着宋诗白,有些使坏的看着她独自尴尬,嘴角止不住笑意。直到对方忍不住要发货时,他才笑着开口道:“对,再过几日便要结束了。不过,你离开.....是因为百晓堂?”
谢晏是这计划的策划着之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宋诗白颔首道:“对。”
“拿下百晓堂之后,必须得花几年的时间稳定你的威信吧。否则,就算你拿下百晓堂,不过是给阎王爷所送几颗人头而已。”谢晏说道。
宋诗白敏锐的捕捉到了谢晏的目的,不由拖着下巴,微笑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说,这违背了国师让我入公主府的意愿吧?”
谢晏故作困惑的道:“难道不是吗?”
宋诗白摊手道:“不是啊。”
一个连灵娘都骗不了的借口,又怎么能骗的了她?谢晏利用灵娘的弱点,想让她劝阻自己不要再这二年之内进入京都。灵娘每天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会去了解京都里的事,揣摩公主的意图。说到底,还是谢晏告诉她的。
从宋诗白略显得意的态度中,谢晏已经看出对方知道了他的意图,也懒得接着打谜语,直白的说道:“你现在必须用一样东西去弥补宋家给你带来的损失,那便是百晓堂。百晓堂若不能牢牢的握在你手中,那你入京之后的处境将会很艰难。”
宋诗白淡淡的‘嗯’了一声,似有些敷衍。
事实上,她最有可能拥有的后盾便是百晓堂。即便她利用宋家谋取了不少好处,但是.....宋家,似乎从来没有支持过她。
谢晏见她没听进去,一下子急了,连忙弯腰抓着她的肩膀,高声警告道:“你必须听我的!没有百晓堂便没有利用的空间,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随时会被舍弃!你万不可像以前那般操之过急!”
宋诗白脸色骤变,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想起之前因为她的性情导致事情失败以及一百多人因她而死的事情,她便忍不住全身战栗,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些死亡的画面。懊恼、恐惧的情绪拉扯她的思维,让她淹没在自责的处境之中无法自拔。
她本可以按照计划,完美的将事情处理好。
但因为这件事,导致她被明家发现自己的计划,甚至间接导致了她朋友的死亡。
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骨节发白,宋诗白手臂一挥,使劲全身力气将谢晏推了出去,像是推走那些不可回首的过往。
一声闷哼后,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宋诗白无法控制的情绪上涌,缓了几秒,呼吸渐渐平稳,目光在瞬间阴郁之后重回以往的平静,沉声回道:“我知道了。”
谢晏被一股大力推的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腿部碰到桌子才停止惯性。但由于手习惯的往后一按,整只手没入了热菜里。他看着自己狼狈的那只手,沉默着没有出声。
“没有什么事的话,今天就这样吧。”宋诗白说着,似想到什么一般,语气一顿,偏头道:“反正过不了几天,事情解决了。虽然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办法。”
最后,显然有讥讽的意思,
宋诗白推着轮椅慢慢来到房门前,再打开房门的时候,默默地做了几次情绪预设,直到自己脸上浮现出些许浅淡的笑意,她才打开房门。看着不知何时围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谢家人,宋诗白微微颔首致意,轻声道:“没事了。”
谢辽对她俯身致谢之后,大步走到了屋内,
谢辽进去后,他身后的十几人也大步跟着进去了。
唯独与谢晏亲近的老者,默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了一眼对方,未发一言,沉默着与东方清一起离开了谢府。
出了谢府后,宋诗白还未来得及流露一丝疲惫的情绪,便看见街上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暗淡人影。
那人面色黯然,情绪低沉,静静地站在夜色无人里,虽有一抹橘黄灯笼作配陪衬,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悲伤不已。
宋诗白前段时间见过此人,很快记起了她的身份——傅南。
两人距离只有几米,且双方都看到了对方。
宋诗白本想扭头离开,但出于礼貌,还是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傅南悲伤的看着她,心下难堪的问道:“他还好吗?”
她从弑神门那里买来了情报,知晓了此事,本想进去看看,却发现自己没有可以看望的理由,只好不知所以然的站在了这里。
宋诗白认真回道:“没事了。”
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听谁说的?
宋诗白懒得探究此事,打完招呼后,便彻底离开了此处。
傅南愣愣的看着宋诗白的背影,嫉妒、不甘悄悄在心里发酵,又悄然散去。
她希望表哥可以快乐的活下去。
她决定了.....不在想办法阻拦表哥与她在一起。
。。。。。。
和湖。
百晓堂刑房内。
相貌平庸、肌肉发达的中年男人血淋淋的被挂在刑架上,如同划了数道口子的鸭鹅,只等最后致命一击的到来,结束这痛苦的处境。中年男人视线模糊的督了一眼面前醉醺醺的死胖子,不由暗声讥讽了一句:“明家走狗。”
一身酒气的胖老头闻言,露出憨厚的笑容,语气却有些阴深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没关系,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说罢,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将里面的食人虫拿了出来,放到中年男人的眼皮上。
那条细小,长着八条腿的虫子快速蠕动着,顺着中年男人的眼皮转道眼珠里,很快整个虫身便没入了男人的眼珠里。
中年男人惊恐的尖叫起来。
约是三盏茶过后,中年男人皮下的组织被吞噬干净,只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与人骨。
胖老头往剩余的中年男人的人皮上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几秒后,那人皮与人骨便化作了一滩混杂着血迹的臭水,快速在地面蔓延。
此刻过后,世上再无秦构一人。
胖老头慈祥的笑着,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出了刑房内。
这时,侠客装扮的灰衣人将一个信封递给了胖老头,沉声道:“卢老,这是家主让我交给你的名单。”
也就是表面是明家暗卫实则是宋绣手下的名单,目前只有三十二人。
当年宋绣往百晓堂放了不知多少暗桩,多到让人恐怖。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揪出来。不过好在宋绣去世的早,早年追随她的人死的死,投靠明家的投靠明家。而卢象便是早年追随宋绣的其中一人,在宋绣死后没两年里便在暗地里投靠了明家,靠着宋绣身边人的身份炸出了不少暗桩。
卢象大致看了一眼,记住了上面的名字,随口道:“随便找几个替死鬼,凑够二百人,交给宋诗白。”
“是。”灰衣人应了一声,又道:“琴家大公子似乎在这附近,我们可要做些准备?”
秦构一个傀儡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便是因为琴家从中作梗。现在琴家公子琴彧闻到风声带着一帮人又赶过来了。
卢象思考了几秒钟,便道:“不必,明啄公子也在附近,自有应对法子。”
灰衣人微微颔首,道:“那属下现在便将名单送到宋姑娘手中。”
卢象挥挥手,道:“去吧。”
百晓堂将近一半人都是明家出身,一小部分是明家暗卫。就算宋诗白得到了百晓堂,还得为百晓堂倾尽家财,耗尽心力。
跟明家斗,宋诗白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