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济北相命牵一线,鲍将军魂归西天
大雪之后,祝阿城宛如一座银白的堡垒。城墙像是被白色巨毯包裹,城垛上堆满了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城内的屋舍皆被雪掩,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屋顶上的雪如厚棉絮,偶有雪块滑落。街道上的积雪足以没过脚踝,狂风时不时吹过,卷起飞雪,如白色的烟雾般弥漫在半空。
祝阿城中。
鲍信已昏迷多日,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身体静静地躺在床上,宛如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显示他尚存一息。周围的炭火盆散发着热气,但仍驱不散那如影随形的死亡气息。
典满静静地站在屋外,眉头紧锁,神色忧虑。他的发丝和肩头落了些许雪花,在寒风中微微颤抖。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一道生死之门,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脸庞上满是复杂神色。
鲍信自来祝阿,已经多日。
黄忠那一箭,可谓是要了他半条命。先是砍断臂膀重伤,加上在路途上流连多日,又赶上大雪纷飞,天气寒冷。说实在话,鲍信能活到今日不死,已经是上天降下天大的恩典了。
典满站在屋外,寒风吹得他身子微微晃动,使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有些干裂。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沙哑:“鲍将军妻儿怎么还没到?”
他的目光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上移开,看向身边的一名士卒。
那士卒一脸风霜,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无奈:“将军,这大雪封路,道路难行啊。马匹都走得艰难,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
“希望尽快吧……”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典满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在厚厚积雪之中疾驰而来,车身不断摇晃。
马车刚一停稳,一位妇人便踉跄着冲了下来,她的发丝凌乱,面容因担忧和赶路的疲惫而显得憔悴不堪。在她身后,一个孩童紧紧跟着,眼中满与迷茫。妇人顾不上其他,直奔鲍信所在的屋子,口中呼喊着鲍信的名字,声音已经因为焦急和赶路而变得沙哑。
孩童亦步亦趋,小脸被冻得通红,眼中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典满赶忙迎上前,声音有些沙哑。
“夫人,你们可算来了。将军他……重伤昏迷多日,一直不见好转。”
妇人听闻,眼泪夺眶而出:“我夫君现在如何?可有生机?”
典满眉头紧锁:“情况危急,大夫们都在尽力,只是……”
妇人看向紧闭的房门,泣不成声:“让我进去看看他。”
孩童在一旁拉着妇人的衣角,小声抽泣着。
妇人冲进屋子,一眼看到床上毫无生气的鲍信,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险些瘫倒在地。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缓缓走向床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仿佛双腿被灌了铅。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鲍信的脸庞,可又害怕惊扰了他,那只手停在半空不住地颤抖。当指尖终于触碰到鲍信那如纸般苍白的脸、看到他已经空空荡荡的袍袖之时,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悲泣。
孩童在一旁瞪大眼睛,满脸惊恐。他不太明白父亲怎么了,但母亲的悲伤让他感到无比害怕。他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鲍信似乎听到了妻儿那熟悉又悲切的哭声,这声音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将他从深渊中慢慢拉了回来。
他的眼皮艰难地颤动着,像是有千钧重,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那双眼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视线模糊中,妻儿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他干裂的嘴唇轻轻抖动,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微弱得如同蚊蚋般的声音。他努力地想要聚集起更多的力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鲍信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妻儿,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抬起手,示意妻儿靠近。妻儿赶忙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
鲍信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莫要哭……”
他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温柔,却又被咳嗽打断。
只听得鲍信缓了缓,他继续说道。
“我命数已至,你们……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怨恨……刘玄德他们,这是乱世……我不怪罪。”他看向妻子,眼中闪着泪光,“你要将孩儿……好好养大,莫要让仇恨蒙蔽他的心。”
只见其妻拼命点头,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夫君,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鲍信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孩童,眼神中满是慈爱:“儿啊,要……孝顺母亲,做个……正直之人。”
孩童哭着应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鲍信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眼神渐渐变得黯淡,手也缓缓滑落,可目光依旧停留在妻儿身上,直至那最后一丝气息消散。
妻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心被生生撕裂。她扑倒在鲍信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那悲恸的神情似是要将这残酷的命运一同摇碎。“夫君,你怎能抛下我们啊!”
她的呼喊声在屋内回荡,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不舍。
孩童大哭着抱住父亲的手臂,小小的身子因剧烈的哭泣而颤抖。“父亲,你醒醒,父亲……”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再也不回应他了,那稚嫩的脸庞涨得通红,泪水如泉涌般淌下,在这冰冷的屋子里,他的哭声如同冬日里最绝望的哀号。
典满站在一旁,望着鲍信妻儿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长长地吐出,那沉重的叹息声仿佛要将这屋内的哀伤都吹散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