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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冤有头债有主

眼看到了停灵的第6日,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是为逝者安排“丧葬一条龙”服务的最后期限。

大多数家庭的丧葬程序,是从逝者去世的第一日开始,安排到第七日。

我们家由于经济条件差,母亲坚持着要为闵佳俊再留一些钱。

我后来得知,闵佳俊推小玲滚下楼梯的事,在学校反响十分强烈。

不过对闵佳俊影响倒不大,反正操办的也不是他,只要不让他守灵,他有手机玩就行。

到了第六天,一些传统规程再拖不得了,父亲去请来了本村的“黄道士”。

此人长期为农村家庭主持普通白事,操办过程较为简单,但胜在价格便宜。

“黄道士”也并非是什么道士。

早年拜师学习操作、办理白事,只负责吹唢呐。

看到这一行不菲的收益,于是“半路出家”开始单干。

他到了我家,瞅了瞅灵堂。

闭着眼睛道:“这有几项是不能俭省的,你们去立刻准备一些鸡鸭鱼肉、果品等贡品,还要有香烟和白酒。”

父亲示意母亲快去准备。

母亲颇为不满地说:“做个形式而已,咋还要这么多东西?”

见还有外人在此,父亲的自尊可不干了,一拳招呼到母亲脸上。

大声讹斥道:“我老妈以前受了多少苦,年轻时多亏她里里外外的张罗,否则你哪那么大的福气!还不快滚去拾掇!”

母亲捂着红肿的脸,万分委屈准备离开,她习惯性看向我。

应该,是想按以前的惯例要我去帮忙,却只是悄悄看了看师父和我,又见三姐守在灵堂添着香火。

终于还是不甘地去准备祭品了。

到了夜晚9点,这是“黄道士”事先测算的“吉时”,准备开始做道场。

奶奶灵前的祭品仅有两碟馒头、一盘本趁摘的橙子和一只小小的鸡。

“黄道士”摆出纸扎的“童男、童女”,手持写有逝者生辰八字的引路幡,另一只手敲响一口大铜钟,嘴里念念有词。

内容大概是闵家痛失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之类的。

我们家六亲稀少。

这几日,偶尔白天会来几个远亲和街坊乡亲前来悼念,客套后便离开了。

此时,我们家就只有父母、我、三姐、闵佳俊披麻戴孝稀拉的几人。

师父作为外人,不便参加仪式,回房里去了。

“二十四拜”仪式正要开始,“黄道士”手持引路幡踱到逝者的头部位置。

他穿着肮脏的白t恤,用一根白色鞋带当作裤带,系着半垮不垮的一条滑溜面料西裤,棕色凉鞋露出的脚趾满是黑色污垢。

他闭目念叨,唾沫星子乱飞。

可没等他念完,奶奶脸上的遮脸布突然掀开,逝者的嘴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紧闭的双目竟淌出两股黑血。

“黄道士”一愣,很快吓得吱呀乱叫:“鬼呀,有鬼呀!这生意我做不了!”

而后将手里的引路幡往棺材里一扔,带来的其他物件也顾不得收拾了。

从门槛飞快跳出去,不见了。

操办白事的阴阳先生被吓跑了。

在场的众人吓得不行,闵佳俊更是咧嘴大哭,完全不见和张大保等人抢“大哥宝座”时的风范。

父亲一声嚎哭,跛着跑到奶奶的棺木旁。

扑通一声给跪下:“我苦命的娘哟,您老人家还有什么放不下,对儿子说吧,儿不忍您寿终还受苦哇。”

身旁的母亲骇得脸色惨白,附和说:“是,是,妈,您该走就上路吧,家里孩子们都害怕。”

三姐紧紧拉住我的衣袖,呼吸急促。

我拍拍她的手背,低声说:“不要怕,有我在呢。”

我细细注视棺木周围的黑煞气,已完全将棺材笼罩。

整个主屋的房梁处,在继续凝聚,并急急向下蔓延着。

师父从房里闻声走出。

母亲忙不迭地跑向师父,恨不得立刻给她磕头:“罗,罗大仙,佳俊奶奶的情况怕是不好,这次需要仰仗您老了。”

师父用力扶住母亲:“强柱家的,你起来说话。”

接着查看了尸体面部,不由地大吃一惊。

她对我低语:“你奶奶死得冤,怨气非比寻常,可能会变为厉鬼。”

“明天就是头七了,恐要生变。”师父的表情严肃。

她对所有人说:“第一,明天家中不可有外人。第二,明天所有人务必全部在家,大家都守在一起,预防不测。”

第二天一早,三姐便将院落和家中大门用铁链紧紧锁住。

全家人各怀心事,又烦又怕。

我守在奶奶灵前,坚守香火、不时向火盆里添点纸钱。

煞气已罩住整个灵堂,并向院内蔓延。

家里的墙壁开始丝丝渗水,尤其是主屋最严重……

渗出的水泛着浑浊的浅黄色,从墙壁里不断向外渗出,地缝、屋顶也不时渗漏,形成几处小小的水滩。

家里人没有当回事,但我与师父知道,这可能是冤魂将至的前兆。

战战兢兢熬到天黑,漆黑的上空电闪雷鸣不断,大雨哗哗而至。

“偏偏还是闪电之夜,鬼气将大为助长。”

师父不住叹息着。

很快到了午夜,主屋的棺材处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红斑,红斑很快长大,形成红光将棺木都包裹着。

我有点难过地闭上眼睛。

特意着红衣冤死的人,以及红光乍现在逝者尸身的现象,都是尸变为厉鬼的信号。

师父点燃清香三柱,举过头顶嘴里念着话。刚插入香炉,三柱清香齐刷刷拦腰折断!

是直接断掉,不仅仅是灭了,说明这鬼魂拒绝沟通。

师父向棺材周围用柳枝抛洒着黑狗血。

轻声说:“强柱他娘,今天在场的都是你的儿子媳妇和孙儿孙女,常言道血浓于水,你有什么委屈,和老婆子我说说,别吓坏他们。”

父母和闵佳俊哆哆嗦嗦地挤成一团。

三姐紧紧依偎在我身旁,我捏紧她冒着冷汗、冰凉的手,不住宽慰她。

“哈哈哈哈!”一阵尖利得想要撕破耳膜的笑声响起。

奶奶竟然从棺材的红光中直挺挺地坐起,脸上的遮脸布掉落。

她鼓起灰白色的眼球,几乎快要掉出眼眶。

被人塞满糯米的嘴正一张一缩向外喷吐着糯米,伴着大股大股黑血从嘴里喷出,掉出的糯米也被染成了黑色。

“强柱他娘!这都是你的儿孙,是你的亲人。你若伤害他们,去了那九泉之下,闵家祖宗也难安。”师父呵斥道。

“嗬嗬嗬。”

奶奶没牙、没舌头的嘴从喉头挤出一阵怪声。

接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凄厉的大笑,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我不找他们,我找她。”

她枯瘦的手抬起猛然向前一指,竟然指向母亲,像钢铁一样尖利的黑指甲疯狂向前延伸。

眼看就要戳到母亲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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