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酒令
是夜。
噩梦连连。
也不知道的，是不是通州的这个地风水不好，致使得他纪晓的这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如同沉溺一般的感觉，简直快把他淹死。
好在。
第二日，通州这边的天气，依旧的是阴雨连绵，这也就是意味着他今日不必赶路。
所以……
倒头继续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可还真是睡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反正，当他纪晓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之中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竟然已经到了黄昏。
“卧槽！”
彼时，天色已经开始放晴，残留着的夕阳预示着这一天的即将结束。
“好饿啊——”
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在迷迷糊糊之中竟然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了之后的饥饿程度，可见一斑。
说真的，说是饿死鬼投胎都不为过！
于是。
怀揣着满腔的饿意，他纪晓急不可耐的起床，如同着一个没有灵魂的丧尸一般，虚虚浮浮的走出了卧房。
而后……
他就张目欲裂的看到，不远处的庭院里，自己的舅舅谈笑风生，正在和着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畅快无比的喝酒。
顿时。
纪晓的整个人眼里，像是看到了所谓的救星，拼了命的向着眼前的石亭奔去。
“诶，晓儿哥，你醒了！”
“见过舅舅。”
“正好，我与时飞兄一见如故，正相谈甚欢，你来……”
“多谢舅舅！”
说罢，他纪晓便迫不及待的坐下，大口吃喝了起来，瞧这样子，丝毫的是不把眼前的中年人当外人。
“哈，舒坦！”
肥美无比的一只烧鹅，他纪晓一个人就当着眼前两个人的面把它啃完，其中的美味与满足，吃得他是油光满面。
结束。
再喝点小酒，惬意，巴适得很！
……
“让先生与舅舅见笑了！”
“哈哈哈……无碍，无碍。”
“晓儿哥醒了？可有吃好，要不要再整点？”
“好啊！”
纪晓也不做作，本身他也没有吃饱，再整点就再整点，反正的在这，他可才算是主人家。
至于说，眼前的这个中年人……
贾化，贾雨村。
他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那日，陪伴着小萝卜丁，幼年版林黛玉出现在贾府的大船之上的中年人，可不就是他嘛！
要说，自己的这位舅舅，社交能力可还牛逼啊？
这才眨眼之间的，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能和贾雨村这种败类搅和在一起，这可还真是，慧眼识珠。
贾雨村何许人也，红楼第一深情！红楼第一忘恩负义！红楼第一励志传奇！
少年家贫，于是读书，刻苦奋斗，考中进士，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儿时红颜，念念不忘，惊鸿一眼，立马求娶，不问出身，扶为正妻……为官正直，志存高远，但奈何官场昏庸，吏治腐败，有心做事，无力回天，一朝失算，跌落泥潭，自此遨游于山水，不问世事，闲暇有空，做一教书先生……
乍一看，眼前的这个人前半生的经历，可以说是相当正面，历史上的大多数忧国忧民，且怀才不遇的有志之士，大多都有此经历。
而从历史的经验上来看，这些也大多的，都是真正的心怀家国之人。
但……
凡事总有例外，就像眼前的这个贾雨村，谁能想到，对方今后竟然会是一个奸诈狡猾，无情无义，置恩公之女于不报，对提携自己的恩人的家族，落井下石的妥妥败类！
对于败类，本来以他纪晓的态度，是不想给对方好脸色看的。
但奈何，眼前的这个人，在未来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此次进贾府后，便能步步高升。
所以，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来来来……晓儿哥，舅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贾公，贾雨村先生，对方可乃是前科隆庆五年的二甲进士。”
“唉，说来惭愧，乘风兄弟莫要再提了！”
“诶，时飞兄不必如此，兄长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罢了，料想此次进入京城，定能扶摇而上！”
“呵……但愿如此。”
“学生纪晓见过先生。”
面对着科场的长辈，他纪晓自然的是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倒是他贾化，此刻就有些好奇，眼前的这个勋贵子弟竟然对他执学生礼。
“哈哈哈……”
许应也是善解人意，当即的就看出了他贾化的疑惑，随即，便大笑着解释道：“时飞兄有所不知，此乃我的亲外甥，京城昌平伯府纪伯爷之第三子，纪晓，字修缘。”
“我们家晓儿哥他，从小就喜爱读书，三岁识字，五岁便读四书五经……”
纪晓：？
听着自己的舅舅的浮夸，他纪晓才总算是知道了，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神童，感情都是吹出来的。
但……这也并不影响着，他贾化一脸呵笑着听着，按理的说，贾化是文人，是士人，士人集体最看不起的就是勋贵，其次便是地主。
而此刻，这张酒桌之上，他纪晓是勋贵，舅舅许应是地主，两大最不受士人所待见的群体站在他面前，他却是选择了趋炎附和。
想来，必是有求于人！
“呵……”
纪晓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看看眼前的这个已经是经历完了人生的一场洗练之后的“贾大善人”，看中他的不靠谱舅舅想干什么？
“今朝，我们家的晓儿哥，已经是读完了家中的私塾，连教书先生都觉得已经是教无可教，故而此时，我家的姐夫便决定让晓儿哥去往泰山书院读书，将来也许，能也考上个功名，为家族争光！”
“原来如此，纪贤侄，还真是少年英才啊！”
“贾先生过誉了。”
“哪里哪里……”
不得不说，读书人要是夸起人来，还真是花团锦簇，令人舒服。
只是，大家伙非亲非故的，关系又不是很熟，你一个进士老爷，凭什么的要这么巴结他纪晓一个稚童勋贵子弟？
这其中，要是说没有了着的什么别的心思，他纪晓是不信的。
只不过彼时，大家都心照不宣！
有一说一，作为着一个拥有真才实学，能考过当朝科举的两榜进士，贾雨村的经义学识方面，当真的是无可挑剔的。
即便的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方也不再只是的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但是随随便便的几句点拨，就能让他纪晓受益匪浅。
果然。
“进士”这种东西，能考上的人没有一个，是侥幸的！
和他纪晓教授了一下经义之上的学识，而和舅舅许应，贾化则是和对方畅聊起了大河山川，看得出，被革职闲赋后的这几年，贾化确实的是有一段时间，刻意的寄情于山水。
其身上的眼界与阅历，哪里的是自己的舅舅一介花花公子，能够比拟的。
而对于对方的身上，货真价实的科举进士身份，自己舅舅似乎是相当热衷，都快要到了伏下身子跪舔的地步。
瞧这样子，自己舅舅曾经，应该也是有着一个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进士梦。
或许……是正因为的如此。
听说如今的贾化进京后十分的落魄，身无分文，自己舅舅便迫不及待的大口一张，当即的就表示，要馈赠白银五千两，以及，邀请着对方去往自己的外公家居住的豪意。
这礼遇，可以的说是相当厚重！
舅舅的行为可以理解。
毕竟，千百年来中原各大王朝的士绅，面对着极其有前途的士人，大多都会慷慨相待，这也是古老而又传统的，广大乡绅，立足之术。
广结贵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
我的好舅舅啊。
很显然，你的眼神并不好！
好在……
“君子无功不受禄，吾受之有愧！”
贾雨村到底了着的，还是个要面子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无故会收嗟来之食，这，多多少少有些掉价。
所以，为了刻意交好对方。
于是乎……
“不如来场行酒令吧！”
许应大笑着说道。
“输的人，罚酒一杯，以及事后纹银五千两。”
很显然的，这是一种行径高雅，且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变通法子，通过用类似于比赛的方式，变相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输了钱，没人会说是你输钱，只能说是学艺不精！
只是……
正常人，那个会闲着无聊去和两榜进士比学识，简直就是big胆！
行酒令。
对于的一个花花公子而言，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没见着，那些青楼红巷的花客们，张口话来就是青词艳曲十八摸，样样精通，柳永的诗都快被传烂了！
同样的，行酒令对于着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来说，也同样并不陌生，毕竟，连飞花行酒令都不会，以后，还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而同样的……
巧了吧，这不是！
背诵古诗词，对于着打小就精通唐诗三百首，以及十年网文老扑街的他纪晓来说，也并不陌生。
如此……
不得不说，妙啊。
舅舅你可还真是个天才！
硬是着从万军丛中，找到了一个大家所都熟知的赛道，且还用一己之力，强行的抹平了他纪晓和两榜进士之间的绝对实力差距鸿沟。
这下，大家都凭记忆力以及诗词说话，公平竞技，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好！”
不假思索。
纪晓与贾化同时开口，这一下可算是让在场的两个大人，皆眼前一愣。
“哦，晓儿哥也要玩？”
“正是！”
“舅舅，外甥我最近，也是读了些诗书。”
“那好啊！哈哈……正好，行酒令嘛，多一个人也多几分生趣，只是……晓儿哥，输了可是要真饮酒啊！你该不会……”
许应倒是毫不在意，一脸玩味的表情，也不怕教坏自己的外甥，没心没肺的模样，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气质。
贾化则是一脸着的云淡风轻，看得出，是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绝对信心。
如此，他纪晓又怎能怯战！
“舅舅无须担忧，我能喝酒。”
“好！”
“男子汉立于世，怎能不会喝酒！晓儿哥不愧是我外甥！如此……时飞兄，我们便开始吧？”
“好！”
“那……我提议，咱们就以‘酒’字先打头，以字序依次行令，大家觉得如何？”
“我没意见！”
纪晓干脆的点头，贾化也笑着颔首。
“那行！”
说罢，许应便思索了会儿，而后就张口就来的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何？”
北宋大词人欧阳修的一句千古名句打头，立题立意，那都是再合适不过，看得出，自己的舅舅还是有两下子。
舅舅过后，便是贾化。
贾化也沉吟了一会儿，才不假思索的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好！”
到他纪晓了。
纪晓则是当仁不让，直接张口的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哈哈哈……好！好啊！晓儿哥，有两下子，那舅舅我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那贾某便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又到纪晓了。
纪晓依然眉飞色舞的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