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食言
回过身来，温周林的目光忽然落在温昌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
“嘘——”可露一把拉住温周林的手，阻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讥讽。
温昌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比起开口说话，闭上嘴巴能让他少些烦恼。
那些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媒体断章取义，肆意曲解，最终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向他，让他遍体鳞伤。久而久之，他便不再轻易开口了。
更何况……有些话，即使说出口，也未必能传达到对方心里。还有，还有……无数个理由，让他选择保持沉默。
然而……
“周林……”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哪怕只有一点点……
“爸爸后悔了，后悔当初那样对你说话。你离开的这些年，我一直……”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你能回到我身边吗？
“爸爸从来没有认真地对你说过这些话，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借口，但那段时间，爸爸真的很痛苦……”
温周林从小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他能比温昌更加坚强地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而温昌，却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指责中，彻底崩溃了。
“爸爸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和意林，尤其是意林没能回来的时候……爸爸当时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气话，是爸爸把自己的愧疚强加在你身上了……”
“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您觉得我还会在乎吗？”温周林语气淡漠，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你哥哥参加那个‘项目’，完全是自愿的……”
“……”
“意林那孩子，总是那么善良，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是啊，正如外界传言的那样，他把意林送进了觉醒者管理局，又眼睁睁地看着以兆参加了政府的秘密项目，这一切都是事实。
“但不管怎么说，意林参加了那个项目，制暴局也因此获得了政府的援助，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会失望，但是……我确实利用了这件事。”温昌闭了闭眼，继续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取什么利益。我一直都很爱你们，你们永远都是爸爸心中最重要的。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
温周林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昌，没有说话。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嘲讽，只是平静得可怕，仿佛真的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这时，广播里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拍卖会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尽快入座。”
“开始了。”温周林淡淡地说了一句。
“周林，今年意林的忌日，你能回家吃饭吗？”
“……”
可露抬头看着温叔叔，只见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不能就这样错过这个机会！可露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
就像荡秋千一样，如果需要一个推动力，她愿意成为那个推动力。
“我喜欢吃肉……”
“……”
“……”
温昌和温周林同时看向可露。
“吃饭，吃肉！”可露再次强调道。
温周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弄得有些头晕，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吃货……
温昌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一丝笑意：“好，爷爷给你准备很多很多肉。”
听到了吗，温叔叔，肉管够哦！
可露猛地转头看向温周林，那眼神仿佛在说：快答应啊，我们去吃肉！
“……”
然而，温周林只是沉默地看了温昌一眼，便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失败了？！”可露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昌。
温昌也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往日那副淡漠的神情。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温周林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难道还是无法原谅他的父亲吗？
就在这时，温周林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和可露一起回去。”
这是他对温昌“回家吃饭”的邀请，做出的回应。
可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转头看向温爷爷，只见他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谢谢你。”
可露的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驱散了笼罩在两人心头多年的阴霾。
“父亲，您别看他那样，其实周林那孩子，心里还是很在乎您的，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独自一人站在露台上的温昌，想起了多年前，意林对他说过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
当时，他听到意林这么说，还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好笑。
“他？算了吧，那小子整天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来在乎我？”
“他只是不习惯把感情表现出来而已，其实他很善良，也很温柔，只是不善言辞罢了。您难道不觉得他有时候别扭的样子很可爱吗？”
“他那叫别扭？我看是中二病还差不多吧！整天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哪里可爱了？”
“但他很真诚啊，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不会虚情假意。”
“是啊，他确实很坦率，虽然有时候说话很伤人，但却不会口是心非。”
“所以他在学校很受欢迎啊，大家都说他虽然有点坏坏的，但本性不坏。”
“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是啊，比起每天忙于工作的自己，意林和温周林相处的时间更多，也更了解他的弟弟。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意林和温周林的关系一直很好。
“我要去挑战高塔了。”
无论是面对困境，还是做出决定，他们兄弟俩，都喜欢一个人默默承受，然后将结果告知他人。
“我也要带上周林，让他去经历一些事情，守护一些东西，这样才能更快地成长。他现在就像一块顽石，需要好好打磨一番。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他可是您的宝贝儿子，我怎么会让他出事呢？”
无论是去挑战高塔，还是带上温周林，意林都表现得异常坚定。
“爸爸，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意林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改变。
他的决定，总是充满了正义感和责任感，以及强大的自信。
而温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后来，温昌才知道，政府之所以会对制暴局伸出援手，是因为意林参加了那个秘密项目。
“这些钱，您就安心收下吧，就当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孝敬您的。您看，您儿子多孝顺啊！”
意林总是这样，替他安排好一切，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他明明知道温昌心中充满了自责和痛苦，却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而且……其实，这次的行动，非我不可。我本来不想告诉您的，怕您担心，但是……高塔的攻略，只有我能完成。所以，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意林和温周林，总是能轻易地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言以对。
“周林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知道，我谁也没说。您也知道他的性格，我不能让他去冒险。”
他不敢直视意林的眼睛，只能低声问道：“你能平安回来吗？”
意林只是笑着说了一句：“爸爸，您相信我吗？”
他相信意林，因为他从未让他失望过。
所以，他收下了政府的援助，将制暴局发展壮大。
只是，意林食言了，他最终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