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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愿

挽月委屈地抿抿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时候她的腿也缓过来了,可以正常行走,阿立便扯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厨房的位置走。

“我没有了,不过厨房应该还有一些,我们悄悄去找。”

又说:“你不能总是这样,以后嫁给我,你可要少吃点。”

黑暗里,女孩小声地答应着:“嗯,只要每顿饭都能吃着,我会少吃些的。”

过了会儿,两只小老鼠悄悄撬开了厨房的门。

果然又找到了几个凉掉的馒头,这是明天佣人的早餐。

他们趁着夜色,悄悄地分吃了。

挽月终于吃饱,捂着肚子,开心地笑了。

阿立借着月光看着她,见她嘴边还沾着馒头残渣,便用手帮她擦掉。

盯着挽月的脸看了一阵儿,见她开心,他忍不住也笑了。

他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只知道什么是吃饱穿暖和活着。

他才不明白什么是“鬼妹”和“国耻”,他就是觉得挽月好看。

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着呢。

在他心里,她甚至比那位所有人都捧着的大小姐还要漂亮得多。

他就是喜欢她,也愿意娶她。

哪怕这种话,他说出来一次,他那个喂马的爹,就发狠地打他一次。

最开始给挽月的那个馒头是阿立自己的晚饭,来找她时他自己也是饿着肚子,现在两人都吃饱了,阿立也终于注意到了挽月脚下的不对劲。

“怎么还光着脚?”

挽月自己都快忘了这事了,被他这一问才想起来,心中涌出一股委屈。

声音小小的说:

“鞋子太大了,总是掉。”

她在苏府的地位还比不上下人。

下人好歹每个月能有工钱,买一些吃的用的。

她一文钱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捡别人不要的。

早几年,阿立他娘在的时候还好,还能有人善待她一点,会在给阿立准备衣服时,也给她准备一些。

阿立他娘生病去世以后,挽月就彻底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衣服是她自己去垃圾筐里翻出来的,鞋子也是。

衣服还好,能蔽体就行,但鞋子就不一样了,挽月瘦小,脚也小,几乎找不到合脚的。

阿立低头看看她光溜溜的小脚,眉头一皱,忽然蹲下身说:

“地上石子多,划着你就不好了,你过来,我背着你回房。”

挽月也不客气,整个人趴到他肩膀上,白生生小手臂搂着他脖子。

她瘦小,阿立背着她也不费力气,甚至还微微笑着。

小大人似的教育她:

“老爷跟小姐脾气都不好,你能不往他们面前凑就别往他们面前凑,省的他们总是罚你跪着。”

挽月乖巧地点着头,尖尖的小下巴在他肩膀一磕一磕的。

“谁稀罕去找他们了,都是他们故意找我的。”

阿立板起脸道:“你还敢顶嘴。”

挽月就立刻闭上嘴巴,小脸安安静静贴在他肩膀,不说话了。

挽月在苏家有个小屋子,比茅厕大不了多少,里面连张床都没有,就地上铺了层薄薄的被褥。

她就在这个小房间里,活了十六年,孤零零地长大。

阿立把她放回被子上,挽月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你要走了吗?”

阿立点点头:“我得走了,要是让爸爸知道我又来找你,他会打死我。”

挽月便目送着他离开,小少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于是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跟一床破被子,面对着满室的孤寂。

挽月坐在被子里,又把鞋子拿在手中看了会儿,忽然到处翻找,从角落里拿出一些不知放了多久的破布,她把布塞进鞋子里,然后再把自己的小脚塞进去。

果然,这一次再站起来,无论是她跑还是跳,鞋子都不掉了。

虽然布料摩擦着脚趾有些不好受,但挽月还是开心地笑了。

她聪明着呢。

她把这双用破布加工过的鞋子端端正正在附近摆好。

然后往被子里一钻。

摸摸吃饱的肚子,闭上眼睛睡了。

-

贺宗明在演武场一直打枪,他板着脸,眉宇间的神情十分冷肃,一共打出去十五发子弹,便有十五个靶子正中红心。

一直到天黑下来,王副官低声过来劝:

“小少爷,晚饭都准备好了,旅长叫我来接你回去。”

贺宗明放下手枪,闷闷不乐地扭头往外走,一路上遇到十几个兵,他们都停下脚步对他行礼。

贺宗明脚下不停,视而不见地继续走着,声音里多了几分烦躁。

“饭好了就让他们直接吃,非得等我做什么?”

王江:“您说笑了,旅长就您这一个宝贝儿子,您不上桌,旅长心情不好,那几个下不出蛋的女人,她们谁敢动筷子?”

贺镇海可能早年军阀混战,为了抢地盘杀孽太多。一辈子强抢、掠娶的女人不知多少个,但却一直没什么孩子。

早几年贺宗明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刚到上学堂的年纪,就被贺镇海的仇家抓去,一刀切成了两半又给送回来。

也正是因此,贺宗明生出来以后才更是被眼珠子似的护着,会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学玩枪,无论衣服换多少套,他都会随身带着枪。

里里外外的人也知道贺旅长对这位少爷的看重,从小到大,凡是贺宗明想要的东西,不出两天就能送到他手上,凡是他做了决定的事情,除非贺镇海反对,否则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王江在外面的军衔官职也算是高,手底下几百号人,出了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但在贺宗明这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孩子面前,却始终是以很低的姿态哄着,连讲话都不敢说一个重字。

贺宗明小时候还有过故意开枪打王江帽子捉弄他的时候,现在长大了一些,也懂了点事,知道自己不该那样作贱父亲下属,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些。

听他一劝再劝,便烦躁地说:“行了,你少说两句,既然要送我回去,那就送我回去吧。”

他其实是不太愿意回贺镇海的那个家的,到处都是女人,一进大厅,一屋子呛人的脂粉味,戏子故作娇嗔的尖细笑声能刺穿房梁,又偏偏每个都喜欢上赶着往他面前凑。

快点长大吧,长大一点就好了,贺宗明坐在汽车里,偏头看着窗外,烦闷的想着。

长大了,他自己弄个宅子出去过,才不会像他父亲,把家里弄得像个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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