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住福寿堂
“自打你爹治好我的病以后,我就让左邻右舍,村里老小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你爹这看病,我见人就要把他夸上一顿,我要大家都知道你爹是个神医!”薄吾由衷的称赞。
缇萦微笑附和,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话,说到了络腮胡,说到了平日里的生活,两人平日虽过的清苦,却是有说有笑,络腮胡待薄吾体贴有加,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让薄吾做,别家都是男人把女人管的死死的,可薄吾家刚好相反。
看着薄吾神采飞扬的样子,缇萦心中感慨,什么才是良人?淳于意于柳姨娘而言,是救他于水火的良人,邹氏和淳于意是世人眼中的良配,那王姨娘呢?
天色渐晚,送走薄吾,缇萦心不在焉的往兰园走去。
“姑娘,姑娘,姨娘不行了!”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匆匆忙忙出门的毛竹。缇萦快步跑了起来。
“娘,娘……”缇萦哽咽,王姨娘如槁木一样躺在那里,只有微微张开的嘴巴证明她还活着,她看着缇萦,伸出手想去抚摸缇萦的脸颊,眼角滑出泪水,眼中的光最终昏暗,那伸出去的手也在半空中坠落。
“娘……”缇萦再也控制不住,任凭泪水肆意,嘴里喃喃的叫着娘。
王姨娘的葬礼很简单。只有一口棺材,缇萦,杏儿和毛竹三人穿着孝衣,和几个下人将棺材送到了城外的庄子附近下葬。
淳于意只是在封棺的时候来看了王姨娘最后一眼,跟缇萦说了声“节哀”便离开了。
回城的马车上,缇萦双眼猩红,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低头思忖。这是缇萦到这里来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女子的价值。若她那个弟弟还在,王姨娘应该会入族谱有排位,毕竟为淳于家留了后,可现在,棺材板盖上后,王姨娘的一生就结束了。
缇萦回到兰园,处处都是王姨娘的影子,她在床上窝了几天,不想动。
直到王嬷嬷带着几个女仆过来,缇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王嬷嬷一声令下,那些婆子三五下便把缇萦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毛竹和杏儿又得了命令,把缇萦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拿帕子净脸,梳妆,换上衣服往福寿堂去了。
“今个下午,老太太派王嬷嬷带人去兰园把五姑娘接到自己院里了。”巧燕边为邹氏卸下头上的珠钗边说道。
邹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道:“女子一生有三个依靠,在家中时靠的是父亲,嫁人了靠的是夫婿,最后就要靠儿子了。细细数来,王姨娘这一生草草了结,竟是没一个靠山。”
“夫人说的是,也不知道这五姑娘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巧燕熟练的拆掉邹氏的发髻,用玉鸟花纹梳将头发梳平整,“都五姑娘是个没福的,可瞧着,这福气要比四姑娘都大了。”
邹氏缓缓起身,往床边走去,巧燕捻起被子,扶着邹氏躺下,邹氏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两个姑娘翻过年一前一后也就到了及笄的时候了,该说亲了,这亲事定下后半生也就定下了。好了,我乏了,你也下去吧!”
巧燕福了福身,走到油灯旁,吹灭火苗便退下了。
缇萦到了福寿堂堪堪三五日,依旧是不离床,淳于老太太这日来到缇萦屋里,叫王嬷嬷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冷哼道:“你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你这般你娘就会死而复生,你这个模样你娘只会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缇萦微微抬头,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淳于老太太,几天的功夫,脸上的肉都没了,尖下巴也出来了,眼里也是昏暗无光。
淳于老太太心疼地摸着缇萦地脸颊:“傻孩子,这眼睛长在前面是让人往前看的。你日日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又有何用,被你娘知道了只会心疼。”
缇萦眼睛动了下,老太太的话她听进去了。
老太太把缇萦半搂在怀里,继续说道:“你娘临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就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缇萦动容,吸着鼻子,眼泪汹涌而出,抱住老太太放声大哭:“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祖母……我再也没有娘了……”
淳于老太太拍着缇萦的后背,也红了眼:“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那夜,缇萦哭了很久,哭的眼睛都肿在一起看不清东西了,哭完之后跟老太太说饿了,老太太早就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缇萦吃了好多,吃饱喝足后,硬是拉着老太太跟自己睡一张床,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沉沉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缇萦按时起床,由王嬷嬷亲自为缇萦梳洗打扮。王妈妈边梳妆边讲话:“姑娘,你如今不单单是淳于家的五姑娘了,你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五姑娘了。这两者门道可大了。”
王嬷嬷梳着髻子絮絮叨叨。王嬷嬷跟着淳于老太太这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老太太还是姑娘到如今,看过太多女人的经历,按着她的经验,缇萦也算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
缇萦虽说也出生在淳于家,父亲淳于意是个颇有名望的大夫,叔伯也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这乍一看,是极好的。
可把这些仔细掰清楚,其实与缇萦关系不大。淳于意是父亲,却是个极偏心的父亲,奈何自己的娘还没什么争宠的本事。叔伯是有钱有地位,可父亲的偏心叔伯自然也会看在眼里,与爱屋及乌一个道理,当父亲的都不重视这个女儿,叔伯当然不会上赶着。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汉代最看重的就是孝道。缇萦养在了老太太身边,一切自不用说,能入的了老太太眼的,其他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谁还再敢轻视。
这之后无论是成婚,还是嫁妆,自然都是另当别论。哪怕是嫁人了,夫家想纳妾时都要思量一番。
缇萦听的很认真,也明白了王姨娘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