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滴血认亲?
萧瑟雨后,微风呜呜的将门檐下的风铃吹的叮咚作响。
檐角上的雨水随着瓦檐滴下,掉进那及腰满水的青色瓦缸之中,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吧嗒声响,点起波波涟漪。
老薛正依在门口一口一口吞吐着凉息,吐着烟圈。
衬得天地寂静,人烟袅袅。
肃武王府正屋之中,脸色惨白的祝夫人正惊惶着瞳子,颤抖着嘴唇,不可思议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那满头的青丝也不知在何时挣开了木簪,颓丧的披散在肩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不是?明明你我二人长得如此相像,明明我一看到你就有一种亲切感,怎么可能?”
祝梓荆重重的颓然砸到了那镂空圆凳上,双瞳失神,不见刚才明媚希望,俱是破碎黯然。
那一瞬间的精气神,好像老了有十几岁。
老天先是给了她狂喜,又给了她失望。
最后还是觉得她过得不够苦,又给了她当头棒喝的绝望。
李卯仍是盯着青凤的肩头,眉头不时微蹙,似在回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青凤这个当事人反应最为平静,虽说看着这么一个夫人如此作态有些于心不忍。
但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不太想回应面前这位忧愁夫人。
无论是对王府的眷恋,还是对于亲生父母的不理解。
她现在过得好好的,不想再添什么幺蛾子。
而且......
青凤将衣服拉了上去,抿着唇瓣,蹙着柳眉往李卯怀里靠了靠。
脑海中再度传出童稚沙哑的嗓音。
“爹,娘,囡囡好饿......”
朦胧的声响每到这时就会贯彻她的脑海,让人头痛欲裂,心神憔悴。
不清楚究竟经历了多少的绝望,才让一个幼童的心悸恐惧如此的刻骨铭心。
哪怕失忆了都还如噩梦般萦绕左右。
祝夫人眼眸黯然低垂,脸庞之上俱是苦涩不甘。
明明那朝思暮想的女儿就近在咫尺,但却又在一瞬间溜走。
怎么会没有呢?
但祝夫人视线流转间,蓦的抬眸看见青凤那皱眉的神态,又是心神一震,檀口微张挪不开了目光。
粗看之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是自己依在那登徒子的怀中?
怎么会如此像?
怎么会如此像?
祝夫人将将被泼灭的希望,又在瞬间燃起。
她不相信什么如此多的巧合重合在一起,就能因为一个印记而被全部推翻!
祝夫人青白的脸色红润几分,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上前苦涩道:“囡囡,你真的不记得娘了吗?”
青凤只是盯着那夫人眼中残留的几分希冀,轻轻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心底的复杂一闪而逝,但转而就恢复平静。
既然她身上确实没有那什么印记,也说明了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某种巧合。
这样也好......
祝夫人倔强的咬着唇儿,只是伸出一条藕臂来,涩声恳求道:“青凤姑娘,可否让我与你一同滴血认亲?”
“娘找了你二十年了,每一次都没有你的任何踪迹。”
“这二十年来娘找遍了整个青海乃至周遭各地,但仍然没有见过任何与我相似哪怕三分的女子。”
祝夫人声音趋于哽咽,望向青凤的目光深沉殷切。
“你可知,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是多么惊喜如狂?”
青凤狭长的柳叶眼眸动了动,咬着唇瓣,眸光复杂,没有说话。
祝夫人仍是缓缓朝青凤走去,殷殷唤道:“囡囡......”
青凤失神看着那缓缓伸过来的玉指,心里恍然失措。
好像就是那近在咫尺的亲情,会在瞬间溜走。
又好像是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没有准备,难以接受。
她哪怕失却了记忆,却也铭记着那段时光里,那幼童时候的深刻绝望。
因此她不知多少次都在梦里去询问那虚幻的父母,去问为什么要将她抛弃。
而如今梦中的面孔逐渐清晰,真真正正的站到她脸前的时候,她的五感却又变得像梦里那样迷幻。
如今要用一滴血认亲而一锤定音,无非是将她心中的那缥缈的渴望,或是对于那抛弃女儿爹娘的排斥,一巴掌拍死。
她既不想断绝那朦胧的血缘亲情。
也不想就这般认了眼前这女子为娘。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青凤眉眼倔强,站起身,目光变得坚定。
青色的裙摆飘起,向后缓缓退了两步躲开那伸来的手,带着几分温和说道:“夫人,还是算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照看着殿下长大,殿下待我也极好,没什么别的念头。”
“若是您觉得看见我就想起了女儿,不妨在王府里多待上一些时日。”
祝梓荆看着面前那近在咫尺的女儿流露出的排斥,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几分。
美妇苦涩的将手顿在空中,微微张开再蜷缩,好似要去将眼前人的手攥在掌心。
不过瞬间就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囡囡,娘对不起你。”
青凤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睑,将头撇到了一边,按捺着心底深处的悸动涩然。
祝夫人抽泣着,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随后擦了擦眼角,将心底悲苦咽下,悉数化作春风雨露般的柔和。
“囡囡,或许你觉得这来的有些突然难以接受。”
“但无论你愿不愿意接纳娘,在娘心里,你就是娘的宝贝囡囡。”
“你不理解这二十年来娘为了找你所付出的那些精力,娘倒是与你的感受相反,觉得这一次的相遇完全不突然。”
“因为娘已经找了二十年了......”
青凤怔怔的看着前方那眉宇间黛着化不开的忧愁夫人,虽是微笑,但眼底却涂抹着浓重的歉疚悲伤,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明明美艳十分,清丽十足,但此时此刻却脸色惨白,憔悴的令人心怜。
青衣丽人一时间抿着嘴唇,缄口不言。
叮咚——
廊间屋檐下的风铃,随着微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回响。
“囡囡,若是有机会,娘一定要带你再去玉衡山上看一看你亲手栽的桃花,这么多年过去了,都算是个小巨人了呢。”
祝夫人艰难一笑,随后苍白的面颊之上蓦然涌现几分异常的红润。
不过瞬息,嘴角就沁出微微血丝,浮凸的身子如同绵软的花瓣一般,直直的向后躺去。
李卯眸光一动,手疾眼快的将丰腴的丽人揽进怀中,将手指探在鼻下,发现还有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只怕是心神前后起伏过大,身子又大病在身,昏厥过去。
李卯回望着身后的青凤。
却见青凤如被雷击一般不停的的摇着头,脸色也在瞬间苍白下去。
“桃花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前后又是不过瞬息,青衣美人蹲伏在地上,彷徨的咬着唇瓣,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倾泻而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但就是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李卯叹了口气,将祝夫人放在了床上,走过去将青凤搂在怀中,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拍打安抚。
“青凤,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消。
青凤如同小猫一般窝在李卯怀中,嘶哑着喉咙轻声道:“殿下,青凤想......”
李卯一愕,还不等反应,丽人就已经吻了上来。
不知不觉间,就躺在了那昏迷的祝夫人身边。
喂!
青凤!
你娘,这还有人在一边!
李卯心里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没有制止。
他能理解这种心情,那是感受到极大的孤独之后,歇斯底里的反弹,希望寻找温暖与眷恋。
李卯闭着眼睛,攥着手中的葇荑。
嗯?
怎么青凤的手这么冷?
李卯蹙眉睁眼看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手里握着的,竟然是那美艳道宗的手!
虽然冷得很,但比青凤的手软和了几分。
李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忘我的青凤,见丽人正仍埋头劳作,鬼使神差的最后又没有放开。
只是一叶障目的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都没看见。
只要不睁眼,手里的就是青凤的手。
帷幔缓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