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忏悔之名
在来洛阳之前,贺绣的确焚烧了陈公的一些藏书。
那时候她以为,北上时路途遥远,只带些必备之物已经很是繁冗,那些书简笨重的很,随随便便一装就是十几车,所以便只挑了些特别有用的,其他的便付之一炬。
因为这件事情,陈氏母子三人被义兴郡的一些名流指责,说他们是汲汲营营的俗物,不堪入流。
而且此事也真的影响了陈氏母子之后的清名,以至于后来陈氏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去补救都仍有遗憾。
重生后,贺绣知道清名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所以她必须抓住时机来补救自己之前所做的傻事。
祝叟听吩咐办事,果然把那几车珠宝弄出来,先后换成了粮食。
此时洛阳城还是清平盛世,粮食并不值钱。贺绣的八车珠宝全部拿出去,换了足足三百二十车粮。
自然,为了不引得诸人的注意,这几百车粮食,祝叟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粮食换完之后,祝叟又在一处僻静之所买下一处院落,把三百多车粮食悄悄地藏到了那里。
而他每日换得的粮食总有一车送到贺家的施粥棚去,每次送去他都会对施粥棚的贺家下人说,这是他家女公子阿绣忏悔在义兴郡时焚烧那些书籍之事才做的。
一来二去,洛阳城内的名士庶民们居然十之八九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虽然对此事大家众说纷纭,但更多的都是赞扬声。
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贺绣知错能改,而且诚心忏悔,行此大义之事,真是难能可贵。
又有人赞扬贺公彦教女有方,其女才有如此之举。
一时间这洛阳城里,似乎连贺公彦等人的名声也因为贺绣的事情而涨了几分。
这日,贺公彦从外边回来,贺纹等姐妹恰好在温夫人房里坐着,诸人请安毕,贺公彦转头看着贺绣,温和的说道:“如今外边都在传说,你为了忏悔当初在义兴郡焚书一事,每隔一日都会捐出一车粮去施粥棚?”
贺绣忙起身离座,恭敬的福了福身,应道:“回父亲的话,女儿此举别无他意,实是替自己赎罪。请父亲看在女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女儿擅自焚烧书籍的罪过。”
贺公彦抬手捻了捻胡须,微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有这份心就好了,你一个小女儿家,能有多少体己?这隔天一车粮虽然不多,但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此事到此为止吧。”
贺绣低头福身应道:“是,女儿谨记父亲教导。”
一旁的温夫人惊讶的笑道:“真真想不到阿绣竟是如此懂事的孩子。你们从义兴郡来,这一路上吃喝花销自不必说,那点家当想必也所剩无几了。你又这样做,可不是难为了你自己?你做了错事,原也是我这做母亲的教导无方。”
说着,她便转头吩咐温桂生,“妹妹去我的小库房,选出两箱子珠宝首饰并十斤金叶子给阿绣送过去吧。她还小呢,家里再怎么样,也不能苦了她。”
珠宝和金叶子对温夫人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她要在贺公彦面前做一个贤德之人。
然姐妹几个人里,唯独贺绣有此殊荣,得了父亲的赞赏不说,还得了温夫人如此厚重的赏赐。贺敏倒还罢了,她是嫡女,自然高高在上不在乎这些,然贺纹,贺绮二人心里却不自在起来。
当然,她们二人心里再不自在,当着贺公彦和温夫人的面也不敢怎样。尤其是刚被禁足出来的贺绮,两只藏在袖子里的手互相掐着,几乎都掐出血珠来。
贺绣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恭敬地转身朝着温夫人跪下去,并做惭愧状低下头,哽咽道:“实是女儿自己做错了事,怎么能怪母亲。母亲所赐,女儿愧不敢受。”
温夫人笑意妍妍的看了贺公彦一眼,说道:“夫君,你看这孩子跟我还如此客气。”
贺公彦温和的说道:“阿绣啊,你母亲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贺绣忙磕了个头,乖顺的应道:“是,女儿多谢父亲和母亲的厚爱。”
……
贺公彦找温夫人自然还有别的事情,姐妹几个自知不能久留,贺纹带头告退而出。
从温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贺绣一脸平静的走在贺纹、贺绮之间,目不斜视,只顾走自己的路。
身后的贺绮忽然冷笑一声,同贺纹说道:“大姐姐,我们走吧。我不要跟那些汲汲营营的人走在一起,整日里只知道沽名钓誉,没得弄坏了我们的清名。”
贺纹此时已经不愿再与贺绮一伍。刚刚在温夫人的屋子里,贺公彦笑眯眯的对着贺绣说话时,贺纹就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了。贺绣和贺绮二人站在一起便已见高低,自己怎么会糊涂到跟贺绮一起去打压贺绣呢?
于是她甩开贺绮的手,不悦的说道:“四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呢?刚刚父亲和母亲都褒奖了阿绣,你却在这里说她汲汲营营,沽名钓誉。你这是跟阿绣作对呢,还是跟父亲母亲做对呢?”
贺绮被质问,一时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贺纹皱着眉头说道:“这话我先不说与夫人听,你回去好好地想想吧。”说完,她便拉着贺绣的手,温婉的笑道:“三妹妹,四妹还小呢,她口无遮拦的,你做姐姐的别跟她计较,饶过她这回也就罢了。”
贺绣心中暗笑,好一个两面装好人的大姐姐。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承你的情了么?我可不是那个幼稚的贺绮,被你两句话便哄得团团转。
轻声一笑,贺绣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大姐,阿绮其实也不小了。尤其是刚刚她被嬷嬷们悉心教导了一个月,可如今看来还是没怎么长进呢。这话只在我们姐妹中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叫外边的那些人怎么看我们家族?”
贺纹一怔,看着一向低调的贺绣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她竟有些无法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