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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与地

同一年,没超过半年,钱三和柳芽子撇下自己的五个孩子,让钱家沟的家人和亲属唏嘘不已,一面叹息苦瓜藤结苦瓜蔓、苦瓜蔓结苦瓜蛋的同时,也担心这些孩子如何活下去。

当年钱三是八九岁开始一个人吃住,不过那时候他的叔叔大爷都还年轻,能伸手帮一把,如今钱三的长辈们都老了,也没能力伸出援手。

而且这些年,钱三和柳芽子俩人紧巴巴的过日子、拉拔着几个孩子,能活下来就用尽全力,其他的堂兄弟们也都如此。

因此,最大的才十五岁最小的才三岁的五个孩子如何生存?

之前有钱三去下井挖煤,几个人还有最后的依靠,如今最后的依靠没有了,如何活下去成为了钱奕琛和钱大丫俩人想的最多的最大的难题。

“大丫,不然我也去挖煤,起码能给你们挣来粮食!”钱奕琛也想走父亲钱三的路。

初冬的天,风嗖嗖的刮着,透过破裂的窗户纸钻到茅草屋里。

“大哥,”钱大丫枯通一下跪坐在大哥面前,搂着大哥的腿,单薄的裤子补了一堆补丁,这些都是二丫帮忙补的。

“大哥,你要再出意外,我就得带着他们几个去要饭了!难道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如果爹还在,咱们是不是还有主心骨?赔那两块钱,总有花完的时候的!”

二丫、三丫和最小的弟弟看到大姐坐地上哭了,几个人一起都开始哭。

隔着几十米的老爷爷(钱三的老叔)听到孩子们的哭声,赶紧佝偻着腰走过来,看到破衣烂衫的几个孩子,都坐在地上哭,“大小子、大丫头,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爷爷,老爷爷!”钱大丫看到老爷爷来了,爬过来搂着大腿哭的更厉害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黑一道白一道的。

“老爷爷,我大哥想去挖煤,说能给我们买粮食!”老爷子一听,一巴掌拍在钱奕琛的后背上,破单袄下,是嶙峋的肋骨,都硌手;其实他想拍钱奕琛的头或肩膀着,都够不上了,孩子虽然很瘦,但是个头窜起来了。

“傻孩子,你可不能去,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下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钱三的老叔知道,附近只有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去挖煤,寻一线生机;寻不到,那就是死别。

钱奕琛实在是没办法,只靠租种几分山坡地、放几十只羊,养不起五个人,尤其小弟和小妹还不能饿。

“大丫啊,你起来,把弟弟妹妹都哄起来,我带你大哥去姑奶奶家一趟!”说着,拉起钱大丫,给孩子拍拍土,这个丫头也是,瘦骨嶙峋的,一模都是骨头。

钱大丫站起来,把两个最小的妹妹弟弟也拉起来,二丫自己起来了,几个人都拍着身上的土。

老爷子拽着钱奕琛出了院子,拐弯抹角出了村子,然后下山,朝着西北方向绵山下的吴庄子走去。

“老爷爷,姑奶奶家有办法能帮我养弟弟妹妹?”钱奕琛知道绵山那边有个姑奶,家有俩儿子一直在外面,难道他们家有钱有粮借给自己?

可是,借给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能还上?

钱奕琛他们今年一年,柳芽子生病、去世;钱三去世,加上一家子的生活,饥寒交迫的日子让他们几乎借遍了周围的堂叔堂伯们,甚至都跟地主家借了粮和粗布。

“大小子,”老爷子声音低低的,“大小子,我带你去问问姑奶,能借点就先借点,你们几个得先活着。你要是忒想出去干活挣钱,我问问姑奶能不能找个门路把你送出去。”

钱三老叔就是真的看不得他们几个连吃糠咽菜都做不到,而且如果老吃不饱,下面的俩孩子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嗯,老爷爷,如果能出去,最好是能挣点粮食和粗布给妹妹他们,我不怕吃苦、我也可以少吃,只要小弟和小妹能活下去。就是把我自己卖了都行!”钱奕琛流了泪,他知道,今年小弟和小妹几乎都没长,还有缩缩的迹象。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翻过青头山,然后在绵山的山脚下,吴庄子就到了。

山上的风呼呼的,偶尔还打着呼哨,尖叫着。

青头山大部分的山林、土地都是两个地主家的,也有一部分是族里的,还有就是零星的族人的。

地主也是族人,只是人家从最初就比较灵活,代代积累下来后,相对比其他人更富裕,但是要说多趁钱,也未必。

钱奕琛的衣服很薄,就是一层单单的裤和袄,不过他年轻,抗冻!

老爷子走的略慢,偶尔还被钱奕琛给牵着走,省些力气,夹裤和夹袄也被初冬的风吹的呼啦啦的,冷飕飕、割肉的风从裤腿里穿堂而过。

快到山顶的时候,风更大了,老爷子走的更慢了。

“老爷爷,我背着你吧?”钱奕琛的不是不累,但是他知道老爷爷更累。

“不用,一会儿下山更难。”老爷子累是累的,不过没到需要背的地步;一年到头不闲着的劳作,身体劳损不少的,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老爷子如是想。

爷俩终于到了山顶,风更大、更硬、也更冷,喘息几息,然后开始下山。

“老爷爷,我背着你吧,一会儿不太陡了,你再自己走。”上山容易下山难,钱奕琛心疼老爷子。

“不用,慢一点就好。背着我,咱们爷俩更容易摔。”下山需要用力后坐着的,不然会冲下去,都不知道摔到哪里去。

爷俩用了比上山多一半的时间下了山,在山谷里再走几里地,就到了吴庄子。

钱奕琛的姑奶家,在村里比较靠外的地方,是土坯房,在一堆的茅草房中,明显看到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他们爷俩蹒跚着走到跟前,有个洋槐枝子编的篱笆门,被两根粗铁色固定在两根粗粗的木桩子上。

“大妹子,在家吗?我是钱庆堂!”老爷子的嗓门够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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