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生才贵适用,慎勿多苛求
真正有才华之人永远不会被埋没,或时机不对,或时运不到,不要灰心,耐心等待大放光彩的一天。若是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那么不是无人慧眼识珠,而是自己原本只是一粒石子。
“算不尽芸芸众生微贱命,回头看五味杂陈奈何天!”叶木平喟叹一声,摇了摇头,“最好文章惟本色,是真富贵不繁华。真有才学之人,往往于无声处见惊雷,满腹牢骚之人,多半空腹高心,没有什么真材实学。”
“叶老儿难得说对一次。”金甲哈哈一笑,“柳长亭只不过是自命不凡却又无德无才的失败者罢了,他懂什么大道?上士闻道,勤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柳长亭颇为不服地冷哼一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出奇制胜就是大道!”他又仰天一笑,“哈哈哈,不笑不足以为道。”
楼梯尽头朝左一转,豁然开朗,有一间足有方圆十余丈的房间,房间中亮如白昼,里面各种摆设一应俱全。除了床和桌椅之外,最显眼之处是摆在角落里的几口黑黑的箱子。
箱子足有一人大小,十几个之多。柳长亭走到其中一个前面,伸手打开箱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金灿灿的光亮顿时弥漫开来。
“舍长以就短,智者难为谋。生才贵适用,慎勿多苛求。”柳长亭感慨一声,“想我柳长亭辛勤一生,积攒了万贯财产,最终会还是落入了别人之手,果然是慎勿多苛求。这里一共十口箱子,三口箱子是黄金,三口箱子是白银,三口箱子是铜钱,一口箱子是钱引。”
“一箱子钱引?”金甲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得多少钱?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梦想应该可以实现了。”
“十万贯?”柳长亭对金甲嗤之以鼻,“区区十万贯能叫钱么?这里每口箱子都在五十万贯以上。这里是柳某和谢员外十几年的心血,再加上星王殿下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宝……”
“足够打造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金甲心中大喜,又无比感慨,“夏郎君,老夫没有看错你,你立了大功。星王多年积蓄的财力被你搬空的话,他还怎么起兵造反?哈哈哈哈!”
“别高兴得太早了。”柳长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此处只是星王殿下的一处藏宝之地,以星王殿下的财力,怎会只有几百万贯?说不定大夏各地的地下钱庄有十几处也不在话下。”
夏祥微微一笑:“先不说大夏的税收一年才有多少,就算星王殿下在大夏各地有十几处地下钱庄,也不怕,现一个拿下一个,多好,既可以充实国库,又可以救济百姓,到时朝廷和百姓都会念星王殿下的好……”
“夏县尊要如何处置这些钱财?”柳长亭迟疑一下又问,“……以及柳某?”
“钱财自然是要上交国库,至于柳员外嘛……”夏祥故意停顿一下,回身问金甲,“金甲先生有何高见?”
金甲摇了摇头:“不关老夫的事情,叶老儿,夏县尊问你有何高见?”
叶木平淡然一笑:“对对手,有能力伤害而不愿意伤害,是善良。有能力伤害而不敢伤害,是懦弱。夏县尊生性善良,为人温和……”
金甲摇头苦笑:“斩草要除根,放过柳长亭就是纵虎归山。”
“谁说要放过他了?”夏祥的手指划过几口箱子,冷冷地说道,“柳长亭助纣为虐,意图谋反,本是死罪。又绑架连娘子,更是罪上加罪,死有余辜。”
柳长亭脸色一变:“夏县尊,柳某虽罪大恶极,也是因不得已的苦衷。绑架连娘子虽是大错,却并未伤害连娘子。现今献上了星王的地下钱庄,也算是将功补过,你就对柳某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夏祥双手背后:“柳长亭,谋反之罪是灭门之罪,本官即便想饶你不死,就怕皇上不会答应。好吧,就算皇上皇恩浩荡,对你网开一面,你觉得星王会放你一马?”
柳长亭黯然神伤,低头说道:“夏县尊说得是,星王也不会放过柳某,看来,柳某是必死无疑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曹殊隽的声音传来:“夏郎君、夏郎君,不好了,李小四逃走了!”
柳长亭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夏祥,你的手下真是又蠢又笨,居然让李小四挑了,不怕告诉你,李小四像狐狸一样狡猾,他一旦逃走,你绝对找不到他的下落了,哈哈,太好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星王的耳中,柳某有救了!”
曹殊隽冲了下来,奔跑的速度过快,险些一头撞进夏祥怀中,夏祥虽然震惊,却还是保持了镇静,拉住了曹殊隽问道:“不要急,怎么就让李小四跑了?”
“江小六去县衙送信,丁捕头正带人赶来,他先回来一步,到了后,说是去茅房,不一会儿就听萧五说李小四不见了。我赶紧冲到外面一看,江小六傻笑说,李小四骑驴跑了,是他放跑的。萧五去追李小四了,正好丁捕头也到了,我就和丁捕头急急赶来到了这里。”曹殊隽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就冲上面喊道,“丁捕头,在下面。”
丁可用带着一帮人下来,先是见礼,随后就被十箱子的财宝震惊了。
丁可用从县衙出来之时,连若涵还没有赶到县衙,是以他并不知道连若涵平安的消息,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夏县尊,下官幸不辱使命,和幔陀娘子一起,已然将燕豪和方十娘拿下,二人此刻被关押在在大牢之内。”
“当真?”夏祥喜出望外,拿下了燕豪和方十娘可是真正的意外之喜,“太好了,燕豪被拿,等于是断了星王一臂。”
丁可用现在对夏祥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夏县尊让他在元家村打草惊蛇,他还以为多此一举,不会有什么收获,不料小小的元家村,不但找到了付科,拿下了卫中强,还将绑架连娘子的元凶柳长亭缉拿归案,并且意外现了星王殿下的地下钱庄,当真是收获巨大,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岂不是说,星王殿下的阴谋即将大白于天下,只要付科、卫中强和柳长亭供出真相,再加上燕豪被废,星王在真定的大计肯定要付之东流了。夏县尊从龙有功,必会被皇上倚重,成为皇上的股肱之臣。
郑相安半天没有说话,只顾看来看去,此时忽然插口说道:“夏县尊,眼下局势已然明朗,再不向皇上上书禀明星王、吴义东等人的谋反之举,更待何时?”
“怕是此时还不是时候。”夏祥还没有开口,叶木平却淡淡地说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差了半分火候。”
“还差了哪半分火候?”郑相安微有不快地问道,“如今有付科的供词,有柳长亭的人证,又有地下钱庄作为物证,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不到时候?郑某请叶真人指点一二。”
“郑郎君身为官场中人,竟是不知官场中事,可怜加可叹。”叶木平微微摇头,一脸惋惜,“付科一案,顶多牵连到田庆,田庆是否供出星王暂且不论,即便供出,又有何用?谁会相信星王会指挥一名小小的县丞招兵买马?柳长亭的地下钱庄,也最多将崔象牵涉在内,在星王和候平磐的操纵下,最终会以柳长亭谢华盖受崔象指使,搜刮民脂民膏作为所谓的真相而盖棺定论。最后不但不会影响到星王,怕是连候平磐也可以置身事外,伤不了他分毫。夏县尊,贫道说得可对?”
夏祥点了点头:“非但如此,星王和候平磐还会弃车保帅,将所有涉及到的相干人等一网打尽,然后另起炉灶,继续对皇上不利。打草惊蛇容易,惊蛇之后,如何一击就打中了蛇的七寸,让蛇没有还手之力,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打草惊蛇之后,蛇受惊之下,反倒更加猖獗,就得不偿失了。”
郑相安虽对二人的说法不以为然,却一时无法反驳,只好哼了一声:“以你二人之见,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夏祥微微一笑:“不急,我们越不急,就有人越急。丁捕头,你带人将箱子全部带回县衙,柳长亭也一并押回。”
“是!”丁可用立刻让人抬走了箱子。箱子过重,十几名衙役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箱子全部搬完。
“走,回县衙。”夏祥和几人回到院子,见到垂头丧气的萧五,就知道没能追上李小四,他也不以为意,安慰萧五几句。
一行人回到县衙时,已是三更时分。齐合早就等候在县衙门口,先是向夏祥禀报了吴义东带人来抓韩猛和连若涵之事。一听连若涵安然无事,夏祥大喜,当即顾不上再问其他,急匆匆冲向了后院。
“连娘子、连娘子!”夏祥快步如飞,将众人都甩在了身后,推开房门就闯了进去,顾不上众人在场,更来不及看众人一眼,直接扑到了连若涵面前,一把抱住了连若涵的双肩,“你有事没事?”
连若涵没有想到夏祥会如此失态地冲了进来,她被他猝不及防地抱住,心中既欢喜又感动。欢喜的是,他对她情深义重,待她不薄。感动的是,虽经历了惊险和生死攸关,却能让夏祥如此牵挂,也是值了。
“我没事,你……放开我,人都在。”连若涵不由娇羞,她想推开夏祥,“曹娘子、肖娘子、幔陀娘子还有韩副指挥使都在,你堂堂的知县之尊,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才不管,我只要我的连娘子无事。”夏祥又用力抱了抱连若涵,唯恐她再次失去,“柳长亭、卫中强都被我缉拿归案了,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曹姝璃、肖葭和幔陀在一旁都觉得脸上烧,幔陀低头,肖葭扭头,曹姝璃却是羡慕加渴望的眼神。
“好,你说的都好。”连若涵再次用力,还是推不开夏祥,只好说道,“你回身看看谁来了。”
“就算是星王来了又能如何?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他难道管天管地还想管别人亲热不成?”夏祥就不放手。
“大郎……”
夏来夏去站在韩猛身后,在夏祥出现的一瞬间,二人都惊呆当场。见到夏祥和连若涵无比亲热的一幕,二人百感交集,双眼含泪。本想等夏祥和连若涵倾诉完衷情再说,却还是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激情,二人同时叫出了声。
夏祥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夏来夏去走失之后,再也无人喊他一声“大郎”。他缓缓回身,原来不是做梦,原来在一名武官身后站立的二人,正是夏来和夏去。
“十一郎、十三郎!”夏祥瞬间石化,呆立片刻之后,风一般冲到了夏来夏去面前,“真是你们?我没看错?你们总算回来了,你们没事就好……好兄弟!”
肖葭之前见到夏来夏去已经哭过一次了,见到夏祥和夏来夏去重逢的情景,不由再次喜极而泣。在场众人知道夏祥和夏来夏去兄弟二人之间的生死之交,都为三人再次相见而高兴。高兴之余,也不免掬一把开心之泪。
连若涵简单说了她和夏来夏去相见的经历,得知连若涵能够逃出虎口,多亏了夏来夏去之助,夏祥更是感慨。见过了韩猛之后,夏祥又向韩猛表示了谢意,韩猛却坚决不受,并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分内之事。夏祥微有几分疑惑看向了连若涵,连若涵微微点头一笑,就更让夏祥猜测连若涵多半和韩猛说了些什么。
在得知夏祥已经押回了付科拿下了卫中强和柳长亭,并且将星王的地下钱庄扫荡一空后,众人大喜,韩猛更是喜不自禁:“如此说来,拿下星王指日可待了?恨不能立刻飞身上马,一刀将贼人斩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