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命

南宫千殇出现在了合适的时机。

彼时，周皇后与萧贵妃之间的争斗使得南宫淳毅的子嗣凋敝，外戚当权……这一切慢慢浮出水面之后，南宫淳毅失望至极，厌倦了后宫里妃嫔心肠歹毒的争宠。

他竭力控制外戚势力，与他们之间争斗不休，最后艰难地守住了政权。

而这时，南宫千殇出现了，他的出现让南宫淳毅突然记起了民间那位温柔似水、心地善良的女子，也唤醒了他这么多年来对姜岚的愧疚。

再加上南宫千殇有着和其母极为相似的容颜、不输其母的才情、运筹帷幄的智慧……这些优点让南宫淳毅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想立南宫千殇为下一任储君。

但其实，南宫千殇在民间摸爬滚打，受尽了不少苦楚，也是万幸，才遇上了女主宋知意。

姜岚从未告诉过南宫千殇的真实身份，被皇帝认出也是一个意外，他也从未想过要当皇帝。

但是站在南宫明烛的角度上来，南宫千殇的出现，让南宫明烛那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他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南宫明烛用生命去拼来的东西。

南宫明烛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这世间……孰是孰非，孰黑孰白，本就没那么容易分得清。

月流云微微叹息。

南宫明烛听见叹息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月流云，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出神。

她的眼睛本来极明极亮，发呆的时候会稍稍暗下去一些。眼下这双漂亮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思考着，倒显得格外的……呆萌。

南宫明烛挑了挑眉。

他轻轻放下筷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懒洋洋地说道：“月姑娘这般盯着朕，让朕怎么吃得下。”

这声“月姑娘”，很显然是学凌朝眠的。

月流云从自己的思绪中慢慢走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入神，一直盯着别人用膳，好像的确不太礼貌。

她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继而收回了视线，飘到另一处地方，语气轻缓道：“不好意思，你继续。”

南宫明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似笑非笑地说道：“月姑娘说自己不喜欢凌国师，瞧你这般盯着朕，莫非……你心仪的是朕?”

月流云：“……”

月流云气笑了，凉凉地说道：“陛下脸皮之厚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堪比地壳，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亦是当世一绝，不如把脑子里的水清一清，看看说话能不能正常一些……”

月流云说得一气呵成，还夹杂着些许南宫明烛听不懂的词汇，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是在骂他。

南宫明烛却不怒反笑，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漫不经心道：“你可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般跟朕讲话了。”

“哦?是吗？”月流云笑得很是愉悦，朝他做了一个鬼脸，“那陛下是不是想杀了我呀，很可惜，你现在连碰都碰不到我呢。”

你就说可气不可气。

南宫明烛：“……”

他竟无言以对。

就在二人互怼之时，一个熟悉而又虚弱的声音幽幽响起。

“开饭了居然不等等我……”

南宫明烛和月流云齐齐回头，是凌朝眠终于回来了。

只见他脸色苍白，步伐有些踉跄，犹如丧尸出笼一般僵硬地扑了过来，瘫坐下来，随即趴在桌子的一角一动不动，眼神迷离，神态飘忽，表情凝重。

月流云见他一动不动，飘到他跟前，隔空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完蛋了，他嘎了。”

南宫明烛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拿起筷子继续用膳，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叫人埋了吧，吩咐下去，国师薨了。”

凌朝眠：“……”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良心，他可是为了他们才去天机阁窥视天命的，为此他可是耗费了不少心神，累得几近虚脱。现在他们居然这么对他，呜呜呜，太令人伤心了。

瘫了不足三秒，他就抵抗不了食物的香味，如诈尸般坐起，拿起筷子来，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画面太美，月流云不忍直视。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边吃边感叹：“你这家伙，做的菜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

南宫明烛很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废话少说，快告诉朕，结果如何？”

急什么，等他吃完再说。

凌朝眠吃得心满意足，稍加休息之后，脸色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月流云和南宫明烛两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搁置下筷子，收敛了自己的不正经的神色，变得有些肃穆。

此时的他神情庄重，白色的衣袂随秋风轻飘，眉眼间清冷凝重，倒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吾于白日窥见星辰，方知异星并蒂而来，双星于穹庐，携天命而平世道。”

“然终不合于道，自望之势日趋亏减，星途暗淡不可控，而后天命难测，尽凭造化。”

说完之后，凌朝眠又慢慢恢复正常，看向月流云，轻咳一声道：“我说的晦涩难懂，月姑娘也许不明白，我来为你详细解释……”

“不用了，”月流云轻笑一声，眸中意味不明，“我大致已经明白了。”

“我猜……从今以后，我占据他身体的时日会渐渐减少，我的魂魄也会慢慢变得虚弱，直至消散，对吗？”

听到这话，南宫明烛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凌朝眠眸光复杂地盯着她，叹息道：“……对。”

“只是月姑娘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魂魄消散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凌朝眠在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心情沉重而又难过，方才甚至想解释得模糊不清来让月流云的心情好受一点，结果她自己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月流云有些讶然地看着凌朝眠眼神里的难过，不由得感觉到心头一暖。

她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人对她五分好，她都会还他十分。

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居然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甚至这个人才和她认识了几个时辰。

凌朝眠……可真是个实心肠的好人。

也难怪南宫明烛会这般信任他。

月流云眼神微动，莞尔一笑，认真地对凌朝眠说道：“放心，我不会消失的。”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眼中略带了一丝狡黠，语气却十分郑重。

“不瞒你说，我也曾窥探过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