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阴凉的走廊里，男子的话音平稳好听。
“学长，在见我们之前，辅导员还见了其他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钰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满地的阳光有些扎眼睛。
“想知道辅导员现在凶不凶，毕竟学长也说，事情闹得有点大了。”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李钰迈开腿开始往校医院赶，“刚才陈贺来了一趟，你们也不用担心，辅导员就是着急，不会凶你们的。”
安程心里有了大概，“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挂断电话，安程背靠墙壁站了一会，护士才推门出来。
小护士皱着眉，表情愤懑，“现在校园暴力这么严重吗，好好的一个人打成这样。”
安程问：“打成什么样？”
小护士道：“青一块紫一块的。”
白卿跟在小护士后面，脸已经红得不行，不敢看小护士，也不太敢看安程。
“没事的，小时候也经常磕着碰着，很快就好了。”
安程走到白卿身后，抬手放在白卿的微分碎盖上，胡乱抓了一把。
白卿的羞涩被驱散，不知所措地看向安程，“程哥，怎么了？”
安程心中叹气，真善美的好孩子，在摁劈文里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蚊子。”
白卿才不信。
李钰是踩着共享小单车过来的，在校医院门口刹车停下，锁好车后几步跑到安程和白卿面前。
一路有些赶，他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哎，我说你们吧，一进校就上论坛热搜。”
白卿微微睁圆了眼睛，“论坛热搜？”
他刚进校，甚至都还不知道有论坛。
李钰把手机掏出来，点了几下递给白卿，“你们看。”
“这事越传越远，到了下午怕是就不止在校园论坛了。”
“学生会已经辟谣，”李钰看了眼安程，“安程同学没死，但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论坛说两句，辅导员找你们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安程淡漠地回了个“嗯”。
酷哥是这样的，而且现在这局面本就是安程想要达到的效果，没什么特别震惊的。
白卿则热情很多了，“我们知道了，谢谢学长。”
李钰问：“知道了？”
白卿小鸡点头，“嗯嗯，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赶紧去见辅导员？”
安程和白卿的辅导员叫做吴蒙，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性，除了带金融一班以外，还兼任一些特殊行政工作，所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最里面放着黑木办公桌，旁边就是文件柜。
空调呼呼地吹着，里面很凉快。
见安程和白卿进门，吴蒙指着办公桌旁边的红色长腿塑料凳，“坐吧。”
放下手里的工作，吴蒙抬头叹气，“安程、白卿？”
安程和白卿点头。
吴蒙推了推眼镜，“先说说什么情况。”
白卿看了眼安程，先开口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守在门口蹲我，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白卿加重语气，一脸认真，“他们先动的手。”
安程：……什么鬼形容。
猜到这是白卿爱面子，把单方面被打说成了互殴，安程开口补充，“对方下手很重，白卿身上的伤挺多的，可以去医务室做伤情鉴定。”
安程头一次说这么多话，白卿看过来的眼睛亮亮的。
吴蒙点头，“我知道了。”
“可是安程，你也打人了。当时你应该将人拉开而不是挥着拳头打上去，现在对方也受了伤，那就是互殴的性质，对错难分。”
白卿的目光黯淡下来，他怕连累安程。
安程沉默一瞬，拧了拧眉头有些疑惑地开口，“所以，老师是在向我普法吗？”
吴蒙愣了一瞬，这才开始正视跟前这个男同学。
凳子给旁人坐刚刚好，安程坐着就有些显小了，长腿还算规矩地放着，可是五官太俊美就带了攻击性，他像是盘着的一只老虎。抬眼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什么似的，莫名让人心慌。
这是个刺头，吴蒙一瞬间下了定义。
“我有说错吗？”吴蒙反问。
安程眉头放平，“当然没有，老师继续。”
吴蒙选择看着白卿接着说：“他们先动的手不占理，知道闹大了不好，所以拜托我调解。他们愿意拿五万块赔偿给你，看你愿不愿意接受。如果接受调解，需要在论坛上表态，这是一场小矛盾引发的误会。”
安程垂眼，看见白卿好看的手指已经交叉在一块。
错开吴蒙的视线，白卿看向安程，抿了抿嘴，“程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怎么说？”
安程是替他出头，才掺和进来的，脸上还挨了一拳，自己一个人当然不能算数。
安程没有回答，只是问吴蒙，“老师，你知道他们是校外人员吗？”
吴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甚至下意识偏过目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知道。”
“他们怎么进来的？进来之后去了哪里？在厕所里面等了多久？”
吴蒙放下杯子，语气不稳，“我怎么知道？”
“不查吗？”安程轻飘飘地问。
“既然愿意调解，那还查这些做什么呢？”
吴蒙重新再脸上挂起笑意，是那种成熟老道的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过得安稳。你们还没出社会，不知道这些。”
安程老油条了，怎么可能被一个辅导员唬住。
“那我换个问法，外校人进来，都需要有校内人担保并做登记。是谁让他们进来的，吴老师？”
吴蒙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有些狼狈地干笑两声，“这个老师也不太清楚。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再查一查了解情况再找你们。”
安程和白卿被请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间已经到饭点了，两个人有些沉默地往食堂走，走到门口了，发现已经排了长长地队伍，绿色的军训服化身海上波浪，此起彼伏。
白卿本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见到长长的队伍，突然就想起某些平台的评论。
说是大一新生都是牲口，吃饭的时候比马跑得还快，完全不给老学长留活路。
白卿一时没忍住，在这个沉重的时刻轻笑两声。
安程看他傻乐的样子，又是心中一叹。
安程打算去排队，被人抓住了袖口，白卿在身后说：“程哥，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
抬腕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四十，下午两点开始军训。
“不打算午休了？”安程问。
白卿摇摇头，“休。”
如果是出去吃，来回一趟至少四十分钟，哪里还有时间午休。
安程正想说时间不够，就瞧见白卿露了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我身上有伤，下午不去也是可以的，程哥当然是为了陪我，所以也没去。”
安程心中欣慰，真善美的小主角，也有动歪脑筋的时候，还这么合理！
他当然不想去受苦，还要看着王崇那张沧桑的丑脸。
点头，“走吧。”
财大东门外面，有好几条街都是卖吃的，齐勒昨夜还在微信上，对某某家烤鱼赞不绝口。
安程有些心动，但是考虑到白卿不吃辣，在路边挑了家跷脚牛肉。
大二到大四都还没开学，大一新生又没什么时间出来吃，所以店铺里面很空。
安程和白卿刚坐下，老板就拿着点餐的小本子过来，操着一嘴地方方言，“你们看有什么想吃的，就写在本子上。”
白卿听不懂，“什么？”
安程倒是能猜出来几分，用普通话转述了一遍。
白卿点头，接过本子却塞进安程的手里，“今天我请，程哥点喜欢吃的就行。”
安程也不客气，点了两种肉和三种素菜，又让白卿点自己喜欢的。
安程闲着没事，垂眸看白卿写字。
白卿的字很好看，不是高中生写作文的正楷，反倒有点像专门练过的签字体，笔画流畅有力，字体也显得刚劲，与白卿这大金毛般的性子不是很相配。
白卿将单子撕下来交给老板，老板说很快就上菜。
这家翘脚牛肉味道确实不错，汤汁入味，沾水也带感。
白卿喜欢跟人说话，与安程断断续续地聊着天，但是安程少言寡语的，总是点点头简单回两句。
快吃完的时候，白卿喊老板过来结账。
老板看着菜单，“八十五块，同学你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他这是说的是普通话，白卿听懂了，他笑了笑，“现金可以不？”
“当然可以，”老板笑着，“就是用现金的人现在可太少了。”
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安程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三十分。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奶茶店，门前的椅子上坐着一只双瞳的白色小猫，征得老板的同意后，白卿小心地揉揉它的脑袋，见它没什么大反应，才摸了摸它的脊背。
摸完了，白卿支起身子，发现安程站在他的身后，半张脸裸露在夏日的阳光里，垂眸看着手机，眼睑又长又密。
白卿抿了抿嘴，“走吧，程哥。”
安程将手机熄屏放进裤兜，“嗯。”
沉默蔓延了一路。
在十字路口，两人因为红灯而站定，白卿终于下定决心。
他低着头掩去脸上的神色，略微拉长的脖颈被太阳晒的发红，双手略显难堪地在身后打了个结。
“程哥，我们调解好吗。”
“我……想要钱。”
安程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