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攻守之势异也
这天蔡家的家主来了,他也是来劝徐牧和自家的队伍一起走的,他作为蔡家的主心骨不准备走,这里毕竟有他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富,万一,哪怕是万一战争没有打起来呢?
反正他是不知道若是这硕大的家业在自己的手中丢掉了,那么自己下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蔡家历代的家主。
他已经将蔡家庄子以及其它核心地产的地契一类的重要资产连同蔡家在外面的所有生意伙伴的联系方式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同时将蔡家的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都给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带着这些资本前往仙游州那里的驻地,蔡家在那里还有一个他叔叔辈过去做生意的族人。
虽然对方最后没有将生意做的有多大,但是至少也算是一个落脚的地方,只是真的没有想到,不久前蔲家的那对兄妹过来他们这里避难的时候他还和自己的结发妻子说那当年何其风光的蔲家也算是败落了。
现在才过了多久,真当是风水轮流转。
现在他们蔡家也要败了,虽然他们这些望族比那些被死死地绑在土地上,即使知道了危险靠近依然无法挣脱开来逃走的农民要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但是现实一点说,离开了这片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的人之后,他们这些看似宛若参天大树一般的家族也会很快因为失去了营养而败落。
大煜境内只要是安稳的地方,哪里不是被一个个望族占的满满的。
就和那徐牧去梁城想要挤进去时遇到的困难一样,世家大族往往都是和土地牢牢绑定着的,就和那大树一样,早已经将根系深深的扎入了地下。
而众所周知,大树的旁边是不会有小树苗能长起来的,不仅是因为那天空都是大树的,还因为地里面的养分已经被其给掠夺了个干净。
蔡家家主很确定,自己的家族若是离开了这里之后再想要在别的地方发展起来,那么凭借自己儿子的能力是不可能的,还需要一股大风。
现在他只想要尽可能的保持家族的元气,所以特意过来邀请徐牧,他也知道菖蒲一连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
而黄柏也是一样,蔡家家主只以为是这两人还是听徐牧话的,就想要在这里找个突破点,至少也要带一个大夫一起上路,否则路上遇到了什么事那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
“我不走,你若是可以劝的动他们俩你就随意。”
徐牧坐在院内的树下,这棵树在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才比人高不了多少,他记得自己当时让还是小小一点的黄柏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时,对方还可以够得到那枝丫上挂着的果子。
时间可过的真快啊,马上自己就要成老爷爷了,自己的儿子养废了,自己那在爷爷和父亲的碑前发誓要让百草堂的牌匾再次挂在梁城内的目标看来也是黄了。
现在结发的妻子领了一个她哥哥的孩子养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能说,他自己的儿子他甚至是带着点恐惧心理的在避着的。
到了现在也没有见几面,对方在伤好了之后直接被他给在外面租了个院子扔在那里放任其自生自灭。
此刻他几乎是回到了刚来到这柏溪镇时候的样子,现在他唯一还有的就是那外面由上上任县太爷题的牌匾,以及这里面由青砖垒起来的一方小小的天地。
只可惜当年来到这里的他还有时间和年轻时的一腔热血,而现在的他却只剩下了充满胸腔的惆怅和这具千疮百孔的皮囊。
“就是因为我劝不动他们,所以才想要过来找你谈谈的。”
蔡家的家主找了张小板凳坐在了已经渐显老态的徐牧对面,按道理徐牧是个郎中,本应该最是会养生的人,只可惜前些年在那梁城奔波让男子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而随后亲儿子那拆梯子的行为则是让他彻底的卸掉了最后的一口气。
“黄柏我劝不动,这里是他的家,他估计是不会走的,就是要走也是跟着李家那小子一起走,至于菖蒲,我不懂他,他太小的时候我就离开这里了,他是黄柏带大的。
你来找我还不如去找黄柏。”
徐牧摘下了这于盛夏之中绽开的花朵,放在手心之中细细打量,随后以指肚将其碾碎,再随手洒在被青砖围起来,但是又被树以其的根茎缓缓顶起的田圃之中。
“你这个百草堂的主人可真是落魄啊。”
脱下了蔡家家主这个身份的男子和同样脱下了那个压的他喘不过气理想的徐牧难得可以放开来谈一谈了,就和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你不也是一样,等到明天蔡家的车队离开了,你这蔡家家主的位置下面也就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你下面那些人还能凑出来一口完整的牙口吗?”
徐牧毫不客气的回击着,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再看着双方脸颊上那被白色攀爬上的双鬓又再次将笑容收回了脸颊中的皱纹里。
“黄柏他是应该离开的,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子,总不能也折在这里,你去帮我劝劝他吧。
实在不行让他跟着李家走也一样,我就守在这里,守在这里就好。”
“照你的说法,你这一屋子的药材只留了一味黄柏,他们可是会伤心的。”
蔡家的家主索性不着急了,开始和这位老朋友唠起嗑来,自从接手了家族之后,他整天都似乎有事情要做,每时每刻都有人有问题要找他询问或是处理,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就这样在忙碌中老去随后死去。
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闲了下来,时间反而变成了一个最不缺的东西。
现在城内的小贩少了好多,戏班子则是在几天前就巡游去了,梨园里面只留下了几个老的掉牙的老东西,以及几个懵懵懂懂的学徒在看场子,这戏显然也是看不了了。
现在回望过去,他突然感觉之前自己的人生真的好生单调,看似繁花似锦,实际上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他们,那厚朴是个白眼狼,苏子和我离心离德已经跑了,我儿子荆芥被你们给废了,菖蒲我则是压根不熟悉,那是黄柏带大的,至于苁蓉,应该说他是我最对不起的了。
这里面是我做了笔记的三本医书,苁蓉应该是要走的吧,我本来是想要自己送过去的,只是这做师傅的还是拉不下来脸,就劳烦你送一趟了。
他若是想要继续学,好好啃这三本书至少可以达到我的七成水平,他若是不想,你们看在我这手艺的份上,给他谋个好出路吧。”
“难得你发善心,得,我原本是来找你帮忙劝人的,现在倒好了,我反倒成那个劝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