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剪断的线
当镰刀斩下过后，一只小小的蓝色玩偶悬浮在了法阵中央，而刘老六也随着镰刀的挥砍，应声倒下。
接着法阵便突兀的消失了……珍韶身子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他瞳孔中闪烁的蓝色光芒与妖艳美丽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在额头渗出的汗水，与潮水般涌来疲惫。
“好厉害……阿珍，刚刚那个是什么法术？”
珍韶有些费力的抬起脸望着还没回过神的白舟，摇了摇头。
“……如果这老东西没骗人的话，他的那帮兄弟应该马上就到了。”
“是哦……我们得赶紧逃啊。”
白舟凑上前去将珍韶扶起，而珍韶站稳后将白舟一把推开。
“现在……别碰我。”
“知道了。”
白舟望着珍韶疲倦的样子有些心疼道。
之后珍韶捡起了地上那只蓝色玩偶，离开了那个黑医馆。
屋外，照耀在身上阳光不再是那温暖的淡黄色，而是鲜艳如同火焰般的橙色……天空被太阳点燃，连带着原本洁白的云朵，也变成了有些可爱的粉红色。
已经傍晚了啊。
珍韶将玩偶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但心里又突然有点想哭。
“阿珍？”白舟站在珍韶的身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耍毛线朋友啊……这小公主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
“……什么事。”珍韶将外套里仅剩一只的玩偶攥在胸前，回头露出笑容。
白舟感觉现在的小公主……心情很差很差。
他感觉珍韶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但脸上却依旧还是那副明媚的笑。
怎么会有这么自相矛盾的人啊……她的情绪，就好像与她无关似的……
“……哈哈，那个啥……时候也不早了哈。”
“是呢。”
“白哥哥还得回家做晚饭，就不陪你继续逛了……呃，那个什么，你，会回来的吧？”
白舟有些担心。
今天白舟再一次刷新了珍韶在自己心里的刻板印象……现在他对珍韶的好感度已经开始无限趋近上限……
正因如此，他才担心。
这小姑娘……不会想不开吧？
她整个人突然一副天塌了似的神态，却依旧还要对自己露出笑颜……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即将枯萎的……彼岸花一样。
“你晚上会回来的对不对？”白舟有些不安的催促道。
“我会回来的，我到点就会乖乖回来的。”珍韶维持着疲惫的笑容道。
“这样啊……嗯。你要记住，白哥哥是真的担心你啊。”
白舟点了点头，然后凑到珍韶的耳边。
“放心……今天的事情，会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雨姐不会知道……老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谢谢你。”珍韶也压低声音，轻声道。
“咳咳，那我走咯。到点要乖乖回来哈！”
“嗯。”
白舟离开了，一会就不见身影了。
珍韶也连带着衣服，攥住那只小小的玩偶，开始慢慢，慢慢的往前走。
没有目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
珍韶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如果自己不是个坏人的话，为什么一出生就会被安上有罪之人的名号呢……
如果自己是个好人的话，为什么一出生，就会被潮水般的恶意所淹没呢？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个天生的坏种。
自己天生就应该与恶意为伍。
他一直不断安慰自己，告诫自己……没事的，任何事情都该朝着长远利益的方向去考虑。即便自己违背了道德，或是别的什么，人类才有的，无聊的原则……那也是也一样。
他应该放弃自己的心。
但是他还是好想哭，好想好想哭……
不行，不行……有什么好哭鼻子的！自己没准还帮他解脱了呢！
“……但是我根本忍不住啊！”
他紧紧攥着自己口袋里那仅剩一只的玩偶，眼泪啪嗒吧嗒往下落，就像是小小的雨，逐渐让漂亮可爱的脸蛋变得乱七八糟……
你什么都保护不了，那只消失的玩偶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是发动了神术，那他就不会死。
他原本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他原本还没有迈入真正的死亡……
……你果然什么都保护不好。
包括你自己。
“呜呜呜……”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呜咽声。
自己不应该选择今天来人间的。
更不应该去擅自做什么下周工作的准备。
为了钱，也为了他们……他选择了去做收魂鬼差。
他想要将这些鬼魂的生命延续下去……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线，身为收魂鬼差的自己要将它们拾起，然后一直向前奔去，延得好远好远，一直到自己不得不停下的时刻……
但是今天……号称收魂率百分之百的他失败了……
他亲手剪断了一根线。
一根原本还拥有无限可能的线。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拥有这份力量，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因为性命被要挟，他已经被逼入了绝境……但这初次尝试，便犯下了罪无可恕的大错……
最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一点就是……自己为了破局，为了活下去……凭什么就要剥夺一个无辜之人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
所谓神明，不就应该是仁慈的存在吗？那为什么你这塔尔塔洛斯独一无二的死亡之神的力量，居然会将灵魂都给抹除掉啊！
简直就是不分善恶，不分敌我的恶魔之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有罪啊。
因为自己就是这个……毫无怜悯，冷漠无情的恶魔……所诞下的子嗣啊。
“白痴吗！白痴吗！白痴吗！”
“混蛋，恶魔……杀人犯！”
“真恶心……快去死啊……为什么还没去死啊！活下去？为什么要活下去！”
“……活下去？是谁逼着你活下去的？！”
是珍夜啊……
珍夜……我好害怕……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怕的话来束缚我……
为什么我……非得活下去不可……
珍韶自己的脸埋在两膝间，坐在脏兮兮的地上，有些崩溃的不断哭喊着……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哭喊着些什么，情绪的崩塌让他再也听不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
雷吉尔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上半身从右肩膀开始裂开……手臂与半边身体像是吃了一发苇名老登的袈裟斩似的，藕断丝连，耷拉在自己左边身体上。甚至连内部的断面都清晰可见。
“嘶……痛痛痛。”他脸色苍白的坐在一棵树下，捂着自己的伤口。
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没有死去。
甚至身体的断面还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裂成两半的身体粘连，缝合在一起……
扎格列欧斯大人说的果然没错……当年那个看上去特别好欺负，但是努力又认真的白毛小丫头，就是自己的小妹。
那个神术……的确是塔纳托斯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啊……居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展现出这股力量呢……想到这里，雷吉尔不由得露出苦笑。
自己这个二哥……也太没用了吧。居然被小妹才初次使用的力量，给弄成了这个样子。
差点连命都丢了。
珍韶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不远处回响着，几乎快要把雷吉尔的心给哭碎了。
“……傻小妹，二哥已经帮你救下来了啊……真是的。”他从自己的黑袍中掏出了一个小玩意。
是一只灰色的，巴掌大的，表情丑萌丑萌的小玩偶。
哈，不愧是自己的小妹。就是喜欢这种稀奇古怪，丑萌丑萌的东西。
雷吉尔也喜欢这种奇怪的玩偶。
不过得赶紧还给小妹才行啊……哭得也太伤心了吧。
一定是在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吧。
想到这里，雷吉尔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二哥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
雷吉尔还在把玩着那只小小的玩偶……而在他的不远处，在这条街区的一个废弃工地内……
一个巨大的，由黑色六芒星所构成的法阵，几乎要将这片工地完全笼罩……而法阵内则站着十多个满脸匪气的中年男人。
他们大多手里拿着钢管，砍刀之类的武器……甚至还有个别的手上端着杆土枪。
但他们此时此刻都只是慢慢悠悠在法阵内，如同行尸走肉般徘徊，无一例外，全都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