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学生气
第二天早上江鹤刃早早就起来了。
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长长的眼睫眨了两下，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昨天晚上江鹤刃早早就睡了，睡前洗了个热水澡，尽管没有在“家”里，但在这个临时住所，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舒适感，不用时刻担心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也不用悬着心等着被审判。
一个人在安静的房间里沉沉入睡，仿佛走了太远的路程，终于能歇息下来。
一夜好眠。
江鹤刃眷恋地往被窝里蹭了一下，难得赖了下床才起。
被子应该也是洗好晾干净才送来的，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像檀香味，非常好闻。
江鹤刃洗漱完后站在衣柜前，想了想决定接受热心网友的善意。
他自己的那身衣服确实没法穿了，已经两天没换了。
刚成年的小男生把每套衣服都挨个看了一遍。
搭配的人很用心，挂在衣柜里的都是成套的，从毛衣到外套，连袜子都贴心地准备好。
也不愧是开服装店的，江鹤刃觉得哪套都好看，最后选了第一套。
衣服非常合身，简直像是照着他的尺码订做的……也不稀奇，江鹤刃身材偏瘦，市面上几乎所有均码他都能穿。
平时直播的时候他也是开着摄像头的，虽然不拍脸，偶尔也能拍到身上，对方准备均码的衣服很正常。
卧室里没有全身镜，江鹤刃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离远拍了张。
那是套冬季黑色运动装，内搭是白色毛衣，看上去非常简单低调，而且双手插兜后显得不太好惹。
江鹤刃先把袖口挽上去，检查一下胳膊上的纹身，但纹身已经有点儿淡了，他又把袖子放下来。
都收拾妥当后他穿上新鞋，想想对着鞋也拍了一张，随后把自己的脸截掉，两张照片发给了为他准备衣服鞋子的人。
“谢谢你的衣服跟鞋子，等你有空我带你打游戏。”
江鹤刃已经想好了，他游戏打的不错，之前也接过一些代打单子。
赛季最高段位的代打费用上千都很正常，这位非常关心他的网友看他直播，还这么关心他，百分之八九十也是被自己的技术吸引的。
江鹤刃不会说漂亮话，但他已经想好了，就算人家家里是开服装店的，衣服的成本比较低，江鹤刃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理所当然地接受。
成本价就不要钱吗？何况还帮他找工作，费心给他准备成套的衣服。
一定把他带到最高段位去，不仅是这个赛季，以后只要对方还打游戏，江鹤刃就一定带他，义不容辞。
对面可能还没醒，没有回他消息。
江鹤刃把手机放桌上去洗漱，等洗漱完回来，就见对面消息回了过来。
“这身衣服真好看。”
消息来自于两分钟前。
看上去非常理智，只是一句点评一样。
但对方名字下面挂着个“正在输入中”。
江鹤刃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衣柜里，准备中午先去买点洗衣粉，晚上放学过来之后再来把衣服洗了。
他铺好床，收拾好书包，低头一看。
对面还“正在输入中”。
系统BUG了？
江鹤刃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昨天刚加上的周老板发来新消息。
“江先生，醒了吗？早饭已送去，很快就到，我让他放在门口了。午饭跟晚饭您看给你送到学校还是送到自习室？”
江鹤刃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工作还是包三餐的。
但他自己当初想找工作的时候查过，一般包三餐的都是餐饮店或者有食堂的公司，江鹤刃属实没想到自己这工作的“包三餐”是送餐上门。
他赶忙回复：“周哥我已经醒了。不用这么麻烦，学校有食堂，我三餐都在学校食堂吃就可以了。”
对面似乎没睡醒：“哦，那给您送到学校食堂？”
消息发完后这位周老板仿佛才明白他的意思，撤回消息重新发：“不行，这个是硬性要求。”
硬性要求？
江鹤刃还没反应过来，这条消息也撤回了，过了会儿换了个新的说法。
“招工合同都说了包三餐的，不包显得老板说话不算话。做生意的都迷信，说话不算话生意要黄的。”
这说法闻所未闻，但江鹤刃又推辞了两次，对方还是很坚持。
“那就送到自习室吧。”
正好中午回来的时候去附近买个扫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
别的他也帮不了什么忙，能做一点是一点。
“谢谢周哥。”江鹤刃很认真地道谢。
对方却发来一句有点儿奇怪的“不不不我该谢谢你”。
这消息留存了几秒也被撤回了。
周哥人怎么也怪怪的？
江鹤刃摸不着头脑。
早饭很快送到了，江鹤刃拉开大门把外卖拿进来，到二楼打开包装袋，愣了一下。
一碗馄饨，一个剥好的茶叶蛋，旁边放着温热的豆浆。
还有一小袋饼干。
看着碗上面那个低调却眼熟的S标志，江鹤刃明白了。
他给早餐拍了个照，发给到现在还“正在输入中”的人。
“这是你准备的吗？”
商敬尤秒回：“嗯。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简直是句废话，商总现在跟开了个作弊器一样，有上辈子恋爱的经验在，他很清楚小鹤的口味。
他的喜好其实很明显，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发现，小鹤喜欢吃海鲜，但不喜欢吃鱼，不喜欢吃内脏。
不过如果把鱼肉放进他碗里了，他也会吃完。
他家小鹤太好养活了，不挑食，不剩饭，只要盛碗里了，就算不爱吃也能吃。
可商敬尤怎么可能让他吃不爱吃的东西？
虾仁馄饨，茶叶蛋，豆浆，都是小鹤喜欢的。
虽然喜欢，商敬尤估计小鹤还是会拒绝一下。
果然，对面消息很快发来。
“不用，我在食堂吃就行。专门送餐太麻烦了。”
小鹤就是这样，他是特别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商敬尤对于如何说服他也有很成熟的经验。
“怎么会麻烦呢？我家新开的私厨，最近厨师都快上街做试吃活动了，正好帮我家店试试口味。有不喜欢的告诉我，我再叫厨师改良口味。”
对面犹豫。
商敬尤趁热打铁：“我不是你们喻城人，再这儿谁也不认识，想听听本地人真实的看法都找不到人。小鹤，帮帮我吧？”
几秒钟后，容易心软的人最终还是同意。
“那我给你餐费。都白拿你的衣服了，不能再白吃你的饭。”他很坚持，“我不知道你的私厨的价格，但味道很好。要不你算下成本，一天五十够吗？”
商敬尤笑：“一天五十你不就把工资全给我了？”
“本来我也不该拿的。”
这条消息发完后，对面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好，于是匆匆补充：“能找到这个工作我很高兴，但我没付出什么劳动就收获了这么多，我觉得你跟你朋友吃亏了。”
商敬尤看着消息，心脏像是被幼犬用鼻子拱了一下。
“笨。”他很轻地珍惜地隔着屏幕摸了下小鹤的名字。
其实不是笨，是稚拙赤诚，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想回报十分，不肯装聋作哑地占别人便宜。
所以他总吃亏。
哪怕长大了，工作了，他还是没变，带着一身的学生气，一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