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虎头蛇尾的战斗
好狂妄的人!
唐肃玉以为自己已经尽力装作狂妄无边,在听到盔甲男子的言论后,才知道什么是目中无人。
如此狂妄,对方必然有所依仗,只怕确实要陷入苦战。
死是不可能的,不说贷用功德兑换法宝脱身,蟠龙珠的压制也是他压箱底保命神通之一,而且眼下,谁赢谁输还没有定论。
神通没有强弱之分,怎么使用才是关键,自己的杀手锏已经准备差不多了。
唐肃玉抱拳道:“未曾请教尊姓大名。”
盔甲男子回道:“好说,等你死了,路边野鬼都知道我名号。”
随后他踏出一步,风止、雪停,天地一片死寂。
浓郁的煞气从他的盔甲中逸散开来,隐约能听到无数尖厉的哀嚎声。
用生灵的死亡堆砌伟力,震慑其他生灵,这是大魏军队的手法。对手死亡是他们前进的高歌,敌人亡魂是他们最佳的奖励。
因为大魏供奉的缘故,杀敌后掠夺、役使魂魄也是常事,死后不用受罚。普通军士会优先进入需要参与战争的军队,历练合格后再进行分配。
唐肃玉只觉得亡魂很吵,真叫人脑袋嗡嗡。自己体弱,必然比不得军中炼体的功夫,不能被他近身。
念及此处,他吐出三昧真火试图逼退对方。真火如同烟花般炸开,火星瞬间笼罩住盔甲男子,三昧真火一直是无往不利,他不信有什么盔甲能挡住火气侵蚀。
盔甲男子不闪不避,任由火星落在盔甲上。银光闪闪的盔甲被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两人之间距离越发拉近。
身上盔甲四分五裂,皮质内甲也被烧穿,但是火星随后也纷纷熄灭,未能如预料中那般,洞穿他的身体。
唐肃玉意识到他身上有法宝护身,于是放弃继续使用真火,转而试图用言语拖延时间。
“阁下是哪一支军队的人物?刘义那种废物可使唤不动你。”
“人之将死,其言甚烦。”
“你!莫非你以为自己是酆都大帝,能随意定人生死?”唐肃玉催动眉心明珠,始炁时时运转。
破空声响起,唐肃玉迅速躺倒,就地一滚,自己身形矮小,想要抓到自己就要弯腰发力,抓空后普通人或许会重心不稳,眼前人即是底盘厚重如山,也需要一瞬调整,而自己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落!”
高空中,冰锥不断加速,径直插向盔甲男子。
男子笑道:“这就是你的后手?”他挥手一掌,冰锥应声碎裂,散落开来,再看向唐肃玉,就见小人儿撒着脚丫子奔跑。
跑?看来真是哪家的弟子出来“惩恶扬善”,等我抓住你,带你回的山门,我要让你看着,你平日里敬重的长辈卑躬屈膝、谄媚逢迎的丑态。
嗯?突然间,男子感受到些许危机,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冰锥已近在咫尺。他肆意狂笑,眼中满是疯狂,双掌挥出残影,将冰锥一片片打碎。
唐肃玉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到这一幕,心想能动是吧,看道爷手段。
他朝着书生方向释放三昧真火,惹得书生怪叫:“你这人好生不讲理,虫某已经停手,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书生招惹不起真火,连连后退,不时揭开画卷一角召出幻影阻拦,好不狼狈。
盔甲男子发出怒吼,声浪清空大块区域。
天色昏暗,风雪遮蔽视线,一颗黯淡无光的珠子在他面前坠落,随后停在空中,绽放出无量毫光,如同小太阳般照亮世界。
龙吟声响起,威压如渊如狱。盔甲男子头盔炸开,露出满脸伤疤。他极力对抗龙威,试图移动身躯。但人力如何对抗神威,一身横练半分都使不出。
娘娘给的龙珠就是好用。唐肃玉继续操控神通祈雨,不断落下冰锥。云层水量本就充裕,祈雨又能操纵雨水聚合,下落时控制好形状,温度够低就会自动凝结成冰。这在他下牢狱前就已经排布在云层中等待。
一切顺利就转换状态为冰雹,遇到敌人就化为冰锥。
趁这时机,溜之大吉。
他虽做不到御使风力、清炁升空,但能做到让自己身轻如燕,在雪地中行走不留痕迹。
天地苍茫,难以分辨方向。唐肃玉边跑边想,叶若祖究竟遇到什么,她的神通在风雪中应当是如鱼得水,威力堪比天灾才对。
不管她出什么事,唐肃玉只能先求助钱老爷,否则三清观都回不去。
蟠龙珠回归,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变成刺猬,脚下步伐不停。
突然间,他撞到什么,跌坐在地上。
“哎哟。”这一下是真的疼,他揉揉脑袋,看到位僧人,正笑着向他双手合十。
糟糕,难道又是敌人。唐肃玉心里戒备,自己居然在撞到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对方。
僧人看着岁数不小,穿着沙弥的衣服,头上也没戒疤。他伸手欲扶起眼前的小娃儿,却被躲开。
“老和尚,你又是什么来路?”
老和尚收回手,继续合十说道:“小娃娃不必担心,贫僧不会伤害你。你且朝那个方向跑,我会替你拦下他们。”随后指向某处。
“我凭什么相信你。”唐肃玉冷笑道,“构陷罪名,颠倒黑白,无辜之人打入牢狱,真是玩的一手好把戏。”
老和尚也不辩解,只是面色显得愁苦,道:“是非黑白,自有分说。贫僧若有半句虚言妄语,自会堕入阿鼻炼狱。”
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唐肃玉回头看到飞鸟群正朝着这里赶来,眼下时间紧迫,他只好先选择相信。
片刻后,他看向老和尚处,就见一黑一白两尊神像在搏斗。
运使蟠龙珠,他能清晰看到,老和尚挡在自己方向,任由盔甲男子如何攻击,都没后退一步。画卷书生更是在一旁百无聊赖。
他们彼此间是认识的,甚至应该是同一阵营。为什么老和尚会帮我?
带着诸多疑团,唐肃玉暂时摆脱危险,循着记忆找到钱家在城中的马厩,顾不得其他,烧穿绳索大门,用灵犀法选择最强壮的一匹,翻身上马,赶往通富庄。
婆婆不用担心,只要遇到钱老爷的伙计仆从,基本就能安全到达通富庄钱老爷处,而钱家生意遍布巴陵各地。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钱老爷可不简单。
城墙铁门已经关闭,三昧真火下众生平等,烧出洞口纵马一跃而出。
通富庄,叶婆婆在家丁护卫下见到钱老爷。钱老爷大喜,让参与护送的家丁们下去领赏。
“可有伤到哪里?”
“放心,老身无碍。只是为何会是小鱼儿来牢狱救老身?”叶婆婆质问道。
钱老爷面色讶然,手中把玩的核桃不自觉落地,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是谁?!”
这下轮到叶婆婆不解:“你不知道?老身被抓不过一个时辰,小鱼儿就找到牢狱之中。三清观离此地有两三日路程,纵使快马加鞭,他又如何那么快得知消息?”
“我,我确实不知。”钱老爷开始额头冒汗,“婆婆你被抓后,城中几个供奉都闭门谢客,土地爷也请不出来。后来,后来,他竟是小鱼儿吗 ?!”
当下他将之前玉佩察觉有修士潜入,自己以神通宝材求助的事说了出来。
叶婆婆一脸喜色:“是了,是了,那定然是小鱼儿。”随后愁眉不展,“小鱼儿鲁莽,此事与他无关,何必为了老婆子。三清观是道门正统,如何瞧得上你那点报酬。”
“老身要开坛请将,绝不能让人伤到小鱼儿。”
钱老爷劝道:“婆婆不可,娘娘说过,请将威力不俗,可匹敌五炁朝元,人花初开的敌手,但是会消耗你的寿数和命格。万一命格不够,投胎转世只能沦为牲畜。”
“况且,既然是小鱼儿,你反而不用担心。他可是小王爷的‘替身’,但凡出半点岔子,圣上可不管兄弟还是子侄,必定剑起人亡。那位可是真不在乎世俗的缘尘。”
两人相持不下。叶婆婆认为那位爷身边都是些疯子,神通莫测,打起来不管不顾,万一失手,后悔莫及。钱老爷则表示,城中还有城隍在,也是识得小鱼儿的,必要时自会出面阻拦。
恰好家丁又来报,说是有人骑着城里的马儿停在庄子门口,身量矮小像是个娃娃,遮着脸看不出是谁,说是要见钱老爷。
叶婆婆大喜过望,一颗心沉入胸腔,跑到门口。
可不就是带自己出来的小鱼儿!
她上前一把抱住小鱼儿,也顾不得他人的目光,径自走到钱老爷书房中。
“都散了,都散了。钱进,庄门关好,老爷近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钱老爷吩咐道,“咦?这匹马好眼熟。”
钱进回道:“看着像养在钱府马厩的那匹千里俊。”
“哎哟,我的心肝,怎么就选了它来。”钱老爷心疼的上前赶走其他人,“这小子眼神真毒,不愧是唐家的种。老爷我都没骑上几回。”
书房内,叶婆婆颤抖着手,拉下遮脸的衣襟,看到带着笑的娃娃,终于泣不成声。
唐肃玉上前拉住她:“婆婆,婆婆,你别哭啊。小鱼儿学了一身本事,师父、师兄都很疼爱我,现在过得可好了。”
叶婆婆蹲下来抱住小鱼儿,抽泣不止:“小鱼儿过得好就行,婆婆高兴的。以后小鱼儿成仙作祖,婆婆给你烧香磕头。”
“婆婆,您又见到叶若祖吗?”毕竟是叶婆婆孙女,现在又下落不明,唐肃玉想要先确认情况。
“小鱼儿你说谁?”
“您孙女叶若祖啊,她脱离元家,改回父性,和小鱼儿一起来救您的。只是出来后就没看到人,按理说即使打起来,她的实力也不至于输的无声无息才对。”
唐肃玉困惑的点就在此处。盔甲男、书生很强,但不至于那么快就能打败叶若祖,或者说不留痕迹的击败。
叶婆婆有些神情恍惚,好一会才说道:“小鱼儿,若祖和我说过你替她找到好龙线索的事。婆婆确实恢复记忆,是因为娘娘的缘故。”
“虽然此生没法相见,但是好龙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若祖那丫头身上秘密也多,元氏、好龙给她过多压力。”
唐肃玉疑惑道:“叶叔不是婆婆您的儿子吗,他是怎么认识龟妖的?”
他心下想到:而且还极为信任。
叶婆婆抹了抹眼角:“好龙不是婆婆生的。他是从河流中飘来的弃婴。”
“婆婆捡到他的时候,他不哭不闹,身下是一块浮冰。等婆婆抱起他,浮冰就瞬间融化。我知道孩子神异,说不好会带来劫数。”
“只是年轻不顾其他,就想着怎么也要救下一条生命。好龙懂事、听话,能和飞鸟走兽交流,自然也认得一些妖兽。其中龟十二是往来行商雇佣的妖物守备,在官府备案过。俩人机缘巧合下结为异姓兄弟。”
后来的事,唐肃玉大概在叶若祖那里听过,无非是天意弄人,有情人分道扬镳而已。
钱老爷推门进来,诉苦道:“小祖宗哎,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会子是你啊,我还让你去救婆婆,婆婆就差没要了我的命。”
唐肃玉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情况紧急,是小鱼儿思虑不周,钱老爷莫要怪罪。好叫钱老爷知道,我没有乱来,只是出了点意外情况。没想到居然有修士去牢狱,正好撞上。”
他又对叶婆婆说:“婆婆,你且看护下小鱼儿肉身,我给师父师兄报个平安。”
随即盘膝而坐,魂魄神行而出。
钱老爷还未弄明白发生什么,就见到小鱼儿突然垂下头颅,没了声息,吓得赶忙上前探他鼻息。
唐肃玉还未离开屋中,看到此情形,忍不住神魂发散笑意:“钱老爷莫慌,我只是元神出窍,稍后回来。”
念头一起,迅速朝着三清观赶去。
与此同时,叶若祖身负重伤,左臂已断,浑身浴血。她惨然笑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刘义勾结,十数年情分不过是一场空。”
“就这么想学《乐神曲》?吴通忧。”
吴通忧看着只有16、7岁,面容普通,他摇摇头:“元姐,《乐神曲》不是我想学,而是它属于我。交出神通印记,跟我元氏,刘统领不会杀你的。”
“然后呢?用我的血脉做龌龊之事?”叶若祖凝聚冰霜将伤口冻住,“元氏看中血脉,嫡系更是亲上加亲。我母亲如果不是看上有着天生神通的父亲,怕是早就被你们抓回去,生下带着嫡系血脉的女子。”
“妖兽也知廉耻,你们连妖兽都不如。”叶若祖抬起右掌,眼神坚决:“即便是死,你们也休想从我这获得《乐神曲》。”
“元姐,你怎么不明白。《乐神曲》本来就是吴家神通,当年吴、元两家避世不出,世代结为姻亲。后来元氏出了位半仙,灭杀吴家三十岁以上成员,不论男女。”吴通忧步步逼进,“如今不过是元家还债罢了。你嫁给我,生下吴、元两族真正的继承人,有什么不好?”
“你爹是我娘亲弟弟。你们不过是在与虎谋皮。”叶若祖右手递出冰刀,被轻松打落,她再次喷出鲜血,“小须弥山。刘统领,你可知元氏谋划,这可是真正加官进爵的机会。”
带着鬼怪面具的刘义流露出不自觉的痴迷,道:“加官进爵?您真以为军中统领会差这些黄白之物吗?刘某不过是想要死后入净土,远离腌臜的人间罢了。”
“你知道?你背叛了大魏、背叛应钟军?”叶若祖脸上再无血色,“不可能,军中誓言有着莫大约束,你怎么能逃脱束缚?”
“因为圣上也知道,而且他老人家还觉得现在的进度过于缓慢。”刘义摘下面具,掀起头皮,九个戒疤赫然显现,“数月前,那位爷逼着观星阁探查隐秘,结果导致阁主魂飞魄散、死状可怖。圣上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下了旨,要元家处理掉那位爷。”
“毕竟,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