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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元宵(七)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挽风一群人顺着人流走着,来到了花灯游廊处。各式各样的花灯眼花缭乱,有兔子灯、螃蟹灯、桂花灯,应有尽有,精美无比。

挽风顺着灼灼光影一眼望去,看到李文叡和李文瞾杵在一个鹤儿灯前,皱眉相视,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王公子,宁公子。”挽风走近行礼,凑上前去才发现他们盯着花灯上空无一字的纸条发着呆。李文瞾率先回神,看到跟在挽风身后的萧兮,挥着折扇轻笑点头道,“阿萧,各位真是有缘。”

皇上?宁王?正与锦绣吵吵闹闹地安塔娜,看到挽风周围又聚集了一些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看中的人,原来这么招人喜欢吗?她一路走来,好像所有人都往唐挽风身上凑,要不是有锦绣这个拦路虎,她真恨不得把唐挽风扒拉走,两个人好好相处,就能好好培养感情了。

“这是在看什么?”挽风好奇道。

“闲来无事我们便逛逛,看到一个奇怪的灯谜。”李文瞾笑着道,“我和大哥两人都被难住了,一时半会没猜出来。”

“这是什么灯谜,纸上没有谜面,哪来的谜底?”挽风盯着花灯上的白纸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打一物?”

“白芷。”萧兮缓缓道。

“白纸。”挽风疑惑,“我知道这是一张白纸。”

萧兮无奈摇头笑道,“我说的是中药白芷。”

“白纸?白芷!妙啊,妙啊。”李文瞾收起折扇,拍打手掌,笑着点头,“阿萧真是智慧过人,如此浅显的谜底我怎么没有想到。”

听到此谜底,李文叡暗暗点头,果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探月,身在谜中不知谜。

“宁王过誉了,不过是平常与中药打交道得多。”萧兮淡淡道,没有承李文瞾的情。

一边的锦绣取下鹤儿灯和灯上的纸条,笑着对挽风道,“既然公子猜出来了,奴婢这就去领花灯了。奴婢陪了公子一晚上,今天这鹤儿灯可要赏给我!”

“去吧,去吧。”挽风笑着扬扬手,他知道,这丫头今晚上拦着安塔娜已经尽心尽力,再不放这丫头去玩可要背地里蛐蛐他了。

锦绣得令,暗地里瞪了安塔娜一眼,警告离他家公子远一点,随即蹦蹦跳跳、高高兴兴领赏去了。安塔娜看锦绣离开,心思立马活跃,一个箭步冲到唐挽风身边,欲势抱住挽风的胳膊。挽风眼疾手快,脚步一转,躲在了萧兮的身后,内心长长呼一口气,再慢一步,怕是清白不保!

安塔娜看着落空的手掌,不悦地看向身形颀长的风萧兮,心中懊恼:真是讨厌,走了一个锦绣,还有一个风萧兮!

“你干什么?!”一直不出声的琪妃压着怒意,仿佛什么珍宝要被人夺走一样,“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管你何事?我可不像你们中洲国人扭扭捏捏。”安塔娜也不甘示弱,“你们的皇帝说了。”说着挑眉看向不远处的李文叡:“他让我这些日子好好和挽风培养一下感情。”

听到这的唐挽风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幽怨地看了李文叡一眼,都怪这李文叡,要不是这皇帝小子胡乱允诺,他也不会落到这左右为难的境地。

李文叡此时绷着一张脸,不自然地撇过头,似在逃避。

“那个,安塔娜公主,我相貌丑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在我心里,挽风是最俊的儿郎!”安塔娜盯着萧兮身后的唐挽风,眼珠里的喜欢都快要钻进唐挽风的身体里,“挽风绝不输草原任何一位好儿郎!”

挽风心里无奈,懊悔至极,千怪万怪,还是怪自己当时在宴会上出风头!得,遭了一个桃花报应。

“安塔娜公主,那个,那个,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的。”

“不勉强,不勉强。”安塔娜笑着凑近唐挽风,“我们好好培养感情就可以了。”

唐挽风触电似的躲开,拉着萧兮的衣袖加快脚步往曲河边赶:“木头,快走,快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去放天灯!”

“哎!挽风,等等我,等等我!”安塔娜不死心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琪妃气愤地跺了一脚,也紧紧跟了上去。

“大哥,你看你做的好事。”李文瞾看着他们打闹远去的背影,抿嘴笑道,“大哥,强扭的瓜不甜,你当真舍得把唐挽风送出去?”

我......舍得吗?李文叡没有回答李文瞾的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心思繁杂,盯着愈来愈远的背影,冷声道,“走吧,去放天灯。”

曲河边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挽风和萧兮来到了商铺前,共同买了一个天灯。挽风提起笔,不由想到中秋节在花灯里写的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轻笑出声,正好与身边的萧兮咫尺相望,时间已经把这个人送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有什么再奢望的?挽风想了良久,提笔放下什么都没写。

“这是在干什么?”安塔娜凑近。

“安塔娜公主,我们准备放天灯呢。”挽风笑着道,“这天灯又名许愿灯。是......”

“哦,我知道了。在这上面写字许愿?”安塔娜听后眼睛一亮:“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对吗?那我也去买一个。”安塔娜选中一个天灯,一边偷偷看着挽风一边提笔写了一句话。挽风看着安塔娜鬼画符一样的字,被那灼灼的眼光烧的如芒在背,好奇道:“那个,安塔娜公主,你写的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安塔娜像一只傲娇的猫一样摇头晃脑。

“不说就不说。”挽风内心郁闷,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时,李文瞾也提起笔,余光紧紧盯着旁边站立的风萧兮,回想起自己与风萧兮相遇、相识、相逢的过程,或许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又能去祈求什么?李文瞾心思苦涩,思索半晌,提起笔又放下,和唐挽风一样,什么也没有写。

李文叡看着曲河边热闹幸福的人群,一眼望到远处的白龙寺灯火通明,心有所感,提笔在天灯上写下“国泰民安”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琪妃眸光闪烁,思索片刻也在天灯上写下“故人归来,朝暮与共。”

这一行人来到空地上,点燃天灯。天灯在火光的鼓动下飘飘摇摇升上了天空。众人抬头仰望着,此时的世界如同一片浩瀚的银河,每一个人的天灯都璀璨如明星,万千祈愿汇聚夜空,又仿佛星星坠入人间。

“快看!他们放天灯了。”冬蕊站在曲河桥下不远处,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指着满天的星河,心里也抑制不住的兴奋。阑珊的灯火隐隐约约照耀在冬蕊秀丽的面庞上,赵知处一时间看得呆了,如同繁星永远坠入无尽的星河之中,无法抗拒,不可捉摸。

“赵公子,你在干什么?”冬蕊等了许久没有听到赵知处的回应,疑惑扭头,一眼便撞进了赵知处璀璨的眸子里,一眼万年。冬蕊瞬间脸上泛起热意,害羞地低下头去:“赵,赵公子,你......”。

回过神的赵知处只觉脸上热浪翻滚,脸红得滴血,饶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才没让冬蕊看出端倪。他支支吾吾道:“知处,称呼我为知处便可。”等了一会,赵知处见冬蕊没有回应,害怕冬蕊抵触他,急忙又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习惯了赵公子的称呼的话,赵,赵公子也可以。”

冬蕊缓缓抬起头,眼眸里似有灯火闪烁,轻轻道:“知,知处。”这一个轻声呼唤,如同滚滚春雷,直接在赵知处的耳边乍起,又像一股强劲又柔软的春风,席卷了赵知处孤寂多年的世界。赵知处只感觉胸膛“咚咚咚”疯狂跳动,他支吾道:“冬,冬蕊。”赵知处低头有些不知所措,又想起什么似的,解下腰间的虎纹玉佩,递给冬蕊:“这玉佩,送,送给你。”

冬蕊接过玉佩,细细感受着从玉佩上赵知处留下的余温,捂嘴轻笑,又看向赵知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上他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迅速离开了。

“玉佩我很喜欢。”冬蕊偏头低声道。

刚刚是,刚刚是……赵知处还沉浸在冬蕊蜻蜓点水的亲吻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灵魂似乎都激动得在颤抖。“我,我,我……”赵知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冬蕊,悄悄伸手触碰冬蕊的手,发现冬蕊没有抗拒,遂又胆子大起来,张开手掌牢牢握住了冬蕊的小手。两人没有再说话,肩并着肩,红着脸看着天上璀璨夺目的天灯,升起,飘摇,落下,直至融入墨色的夜空中。

繁华落尽,灯离人散,各自分别。只有李文瞾一个人站在碧水桥上,眺望曲河里倒映的零星灯影,周围夜色浓重,寂静安详,仿佛一不小心人就被吞噬在无边无尽的幽暗之中。

张尧如珍宝似地捧着一块手帕,这是今晚苏安歌赠予他的。他爱不释手,心里暗暗发誓:安歌,等我,等我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张尧轻轻叠好手帕,将它放入怀中,心中温热,一抬头,看到夜色里碧水桥上矗立着一个人影,张尧心里“咯噔”一下,收敛神色,匆匆走向碧水桥。

两人擦肩而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尧,拜托了。”

“知道了。”

微不可闻的话语,仅在两人碰撞的那一刹那间,随后如同散去的烟火,重新归入了夜色之中。

张尧回到家中,从掩藏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皇上亲启”四个大字,看到这字的一瞬间,张尧雀跃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真是一个烫手山芋!”他收好桌上密信,转头看向无穷无尽的夜空,拿出怀里还留着苏安歌余香的手帕,心中怅然:安歌,或许这一次,我终究要食言了......

夜深人静,赵知处心情愉悦走进赵府院子里。昏暗的灯火里,一个茶杯狠狠砸在赵知处的身上。

“臭小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厮混!”赵毅指着赵知处破口大骂。

“赵老儿,关你屁事!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赵知处已经习惯了赵毅的怒骂,冷漠地看着对他指手画脚的赵毅。

“你你你,”赵毅气得说不出话来,转眼看到赵知处腰间空空如也,愤怒地指着赵知处鼻子:“传,传家玉呢!”

“送人了。”

“送人?!送给谁了?”赵毅想到赵知处这些日子天天往唐府跑,瞬间想到一种可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给唐家的丫鬟了?!”

“是又如何?”赵知处冷哼一声。

“你糊涂!”赵毅拍案而起:“她是贱婢,你是少爷。她配不上赵家的女主人!”

“配不配的上,我说了算。”赵知处也来气了:“赵家的女主人这个名头,你看得上,她都不稀罕!”说完赵知处摔门而去,不想再看到赵毅这副讨厌的嘴脸。

“你!逆子!”赵毅气的身形发抖,看着周围无边的夜色,一股积累已久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锐气,身形佝偻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唉!知处他娘,我对不住你.......我该怎么办......才好......”

月光如水的唐家内院里,国师和林初愿相对而立,唐远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师兄,你这次是要……离开了吗?”

“阿愿。”国师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林初愿的脑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也该回天宫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说着,手中出现了一张符箓道:“这护身符……”国师余光瞟了熟睡的唐远一眼,心里吃味:“真不知你看上了他什么?”

林初愿接过护身符,担忧地看了唐远一眼:“夫君他……”

“天机不可泄露。”国师摇摇头,看向遥远的神秘的夜空,缓缓道:“勿傍溪水,勿入窄处,勿忘,勿忘。”

清冷的话音还未消散,国师的身影如同倾洒的月华,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再一仔细瞧去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林初愿握紧了手里的护身符,抬头凝望夜空,喃喃道:“多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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