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常念甚至想好了如果厉不答应，自己要如何说服他。结果却听见对面的人说：“好。”

他的吃惊都写在了脸上，厉像是没见着一样转身去了陶窑。

回到陶窑，鱼笼已经做出了大概的形状，另一边刚刚让人捏的泥条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家手脚真麻利。”常念由衷的赞叹。

一位脸上都是褶皱的老人眯眼笑起来，“能出来动动胳膊腿，我们几个老伙计都很开心。”

他看向摆了一地的泥条，疑惑，“不知道祭司要用泥条做什么？”

其实常念也很好奇，部落中用的大陶缸是如何做的，于是就问了出来。

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立着的一个椭圆形的石柱，石柱大概有半米高，“平时我们都是在石柱上裹上厚厚的黄泥，再小心脱下来，五六个一起送到窑里烧。”说到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陶缸太大，一窑下来都不见得能烧出一个好的。”

常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安抚道：“伯伯，以后不会了。之后再出窑的缸，一窑也不见得有一个坏的。”

这可不是什么大话，改进陶窑，升级手艺，这种最简单的陶缸确实不容易烧坏。

老人怕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真的都能烧好吗？”

“当然。”常念自信一笑。

他走到几个老人中间，开始教他们如何用泥条盘筑法做陶缸和滤水器。由于教学太投入，他又一次忘了他们的首领大人。

没办法，之前就说过延越的饮水问题，如今有时间当然要紧着它先完成。

过滤器像一个大号的陶罐，不过分上下两层，中间的层板上需要戳出许多小洞，陶罐底部的侧面也开一颗拇指粗细的洞，然后用陶土围在上面做出一个下斜的壶嘴，样子有点像现代的水龙头。做好的陶罐上层先铺上一层烧好的碳，碳上面在铺一层干净的细砂，“古法滤水器”就做成了。

古法滤水器的器身做好了，常念和族里的匠人们一起将东西送到窑里，入窑的还有用盘筑法做出的两口陶缸。

这边刚封好窑口，就见乔快步跑了过来，喘着气说：“厉、小祭司......”

厉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声打断：“延越部落什么时候有小祭司？”

乔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叫小祭司有什么不妥。

厉正色说道：“可以叫他念，也可以叫祭司，延越部落没有小祭司。”

乔咽了口吐沫，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他立马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放到胸口，恭敬地应到：“是，首领、祭司。”

常念在旁边围观了全程，他大概明白了厉的意思。虽然祭司是个被神化严重的职位，但十五岁还是太年轻，容易被轻视，所以这是在帮他树立威严。

也只有树立了威严，他说的事情才能被人更好的执行。

气氛一下子从刚才的轻松教学氛围转变的低沉严肃，这时，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咳嗽一声，提了提刚编好的鱼笼说：“祭司大人，按您教的，鱼笼做好了。”

常念拍了下厉的胳膊，示意他一起过去。又对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好的，我看看。”

几个编织匠人的手艺不错，做的很结实，差不多六米的鱼笼，并没有哪处是错漏的。

而一旁的乔见首领似乎没有那么严厉了，好奇伸了伸脑袋，没忍住地问：“祭司，做这么大个的笼子是装什么的？”

常念满意的笑了笑：“这是鱼笼，抓鱼的。多做几个鱼笼，我们天天都有鱼吃。”

乔惊讶：“抓鱼的？可是鱼进去不会再游出来吗？”

常念今天回答了太多问题，他只神秘一笑：“收鱼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乔还要说什么，厉却开口打断：“你过来有什么事？”

乔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一拍脑袋说道：“巡界的族人回来说，在距离部落边界不远的地方，好像是朝部落和冀褚部落的人在战斗。”

“有多远？”厉问。

“站在界碑外面的大树上，刚好可以看到一点影子。”

厉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叫几个会浮水的人过来，把鱼笼放到河里。”

“好的。”说完，乔跑着出去了。

常念疑惑：“现在都进入秋天了，各部落不应该多打猎储备食物吗？怎么会有人选择这时候发起战争呢？而且，你不是说部落里的人口很重要，一般部落不会轻易开战吗？”

“一般时候是不会轻易开战，但如果找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呢？”厉的眼神晦暗，看向南方。

“非常重要的东西，盐吗？”常念问。

厉收回目光，“盐，或许吧。不过这和我们没关系，部落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狩猎和建房子。”

常念在厉刚刚提到盐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贪婪和兴奋。

所以，他其实并不相信明天去的盐湖会有盐。而且也是在这个时候，常念再次感受到，自己确实穿越到了蛮荒社会。这里没有基本的法度，也不用讲究礼仪，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想要的东西只需要抢就可以。

不是说他前世的社会就没有战争，但那时的战争起码还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现在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不服就干。

常念摆弄地上的鱼笼，问厉：“明天探盐湖，你要去吗？”

厉反问：“为什么不去？”

常念声音不大的说：“我以为你觉得去那里没什么意义，所以不会亲自去。”

“我去并不是觉得那里一定会有你说的东西，而是你是祭司，我需要保护好你。”厉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作遮掩，“虽然你做了一些之前我没见过并且很有用的东西，但这不意味着我就要放弃我的判断完全相信你，我会给你做事的权力，会尽量支持你，但也会保留我的质疑。”

常念认真琢磨了厉的话，觉得厉说的很对。为什么要笃定的相信他，就算他有祖神的光环也不行。

想明白了，常念对着厉笑了：“好的，那就等明天揭晓答案，我对自己有信心，到时候别太崇拜我。”

怕他不明白什么是崇拜，补充：“就是别觉得我太厉害。”

说完，他冲走过来的乔还有其他族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抬鱼笼。

厉站在原地看着常念的背影，才终于有点期待明天的盐湖之行。

五六个战士抬着硕大的鱼笼路过部落，部落里的族人有的在鞣制皮子，有的在晾晒肉干，都各自忙碌着手里的活计。

这会儿一个庞然大物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瞧那是什么？”

“好大的笼子，是用来狩猎野兽的吗？”

“那，好像是用竹子做的。”

“怎么可能，竹子那么硬，怎么编出这么大的笼子。”

“不然你说是什么？树枝吗？才没有又细又长的树枝。”

一时间，部落里讨论声不断，都猜测大家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一个和常念相熟的汉子朝着这边喊：“祭司，他们抬着的是什么？”

“鱼笼，捕鱼的鱼笼。过两天给大家伙儿分鱼吃！”常念对他挥挥手。

唰地，讨论声更大了，大家都在猜测，这么大的东西鱼不会游出去吗？

“前几日我瞧着巨抓了两条鱼，那个鲜啊！可惜我伴侣不会浮水。”

“收起你的馋嘴，我觉着那大家伙抓不到鱼。”

“你是在质疑祭司吗？他可是能做出火折子的人，吹一下，竹筒里就有火了，除了祖神的使者，谁能做到。”

“这倒也是，那东西神奇的很，盖上盖子火就不见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大家伙抓不到鱼，鱼可比野兽聪明多了。”

“那你等着吧，分鱼的时候你的那份归我。”

“你少来，我可没说要与你赌。”

没再停留，常念带着几个战士奔着部落旁边的河去了。连着几日的阴雨天，河水上涨了一节，好在经过一日的沉淀，水倒还算清澈。

“大家先把鱼笼放下吧。”常念吩咐道。

鱼笼虽然庞大，但并不重，几个战士放好鱼笼，都看向他们这位年轻的祭司。大家来的路上可都听说了，因为乔喊了一句小祭司，就让首领给训斥了，现下没人再敢有一点的不尊敬。

许是雨水冲刷，河边有许多田螺，常念眼睛一亮，这可比挖蚯蚓要快多了。他手一挥，几个战士迅速的围了过来。

“这个带壳的小家伙叫田螺，你们几人先沿着河边多捡一些。”

围过来的战士不解：“我们是要捡回去吃吗？这东西太硬，要怎么吃？”

嗯......，确实能吃，但他还不准备吃着玩意。学医的天性，让他嫌弃一切有寄生虫的东西。

“捡田螺不是留着我们自己吃的，而是一会砸碎了放到鱼笼里做鱼饵。”

鱼饵？又是一个新鲜的词。不过联想到捕捉一些野兽时，在陷阱上放的生肉，大家就差不多可以理解“饵”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们先抓螺，我去看看哪里下鱼笼。”

按照上辈子看视频的经验，常念在河里找了几处水草茂盛的地方。确定了几个方位，脱了草鞋，扑通跳到了河里。

听见声音，厉警惕的抬头，然后就看见他的祭司如同一只大白鹅一样，在水里扑腾的还挺好看。

一边的战士也反应过来，齐齐看过去。

什么？他们祭司竟然会！浮！水！真不愧是来自祖神之地的人，就是厉害！

常念比较了几处位置，决定在一处他脚将将能够到底的地方下鱼笼。这样的水深正合适，即能保证鱼多，又能方便下笼。

等他游回岸上才发现，岸上的人都在看自己。

糟糕，技能暴露了。

常念只得故作淡定的甩了甩头上的水，吩咐道：“把田螺杂碎，放到鱼笼里，做好了我带你们下鱼笼。”

河水潺潺，水草旁的硕大鱼笼任凭水流冲刷，等待更多的鱼儿撞到它的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