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发前夕

眼看顾秋说的理直气壮头头是道，顾志国默默抽了口烟，叹了口气，“小秋啊，我在工地上混了那么多年，工地苦不苦我比你清楚，你看到的是他们回家后表面的光鲜，你知道他们在外面吃了多少亏吗？

你知道他们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做又苦又累没有前途和未来的活吗？还时代不同？我看你是不知死活才对，对了你在县城工地也干过，你应该清楚才对吧？”

顾秋当然清楚，“爸，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工地打小工苦不苦累不累，我干了十几天深有体会，我也知道我的主业是什么，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提前去江城！”

“你那只是去体验生活，真正工地只会更苦更累，更没有前途！”顾志国说道。

“爸，工地苦累什么的我不否认，但是要说没有前途，你当年是怎么从干活的手艺人做到包工头开公司的？”

顾志国一愣，还没想到如何继续反驳，顾秋看着父母两人，诚恳的说道:“爸妈，我马上就要成年了，马上就要去江城上大学了，以后总是要独立出去闯一闯的。

现在只是提前个把月而已，又不是去广深京沪那么远，只是去江城看看而已。

而且我就算是去顾元他们工地上打工，也仅仅只是做一个月零工而已，一个月后我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就要去上大学，孰轻孰重我能分清主次，你们放心吧！”

……

连着三天的缠磨，顾秋最终让父母答应了提前进城的要求。

顾秋用的理由是提前去看看江城，提前去适应一下，毕竟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去江城上大学了，因为有县城在二蛋三炮那里帮小工的两千块钱工钱打底证明，所以高兰英和顾志国最终同意了顾秋的要求。

高兰英没有什么出远门的经历，但是她却是一个拥有相当传统思想的农村妇女，在儿子还没有离开自己之前，她从未担心过他，哪怕是县城一中住读三年，她也觉得半个小时的车程，没多大感觉。

可是一旦知道儿子要远离自己去省城读书打工了，担忧之情便油然而生，几天的时间里，她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顾志国对于顾秋提早进入社会的懂事行为，心里始终感到无比的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服顾秋，毕竟儿子说的都有道理，虽然听起来像歪理！

为了方便联系，两人特意带顾秋去镇上买了一个手机。

原本按照夫妻俩的意思，咬咬牙狠心买那个两千多块钱叫什么智能手机的，因为听销售员说现在大学生都在用那种，听起来就很高级的样子。

可是顾秋坚决不同意，最终还是买了一款老人机，字大喇叭响，一开机就喊着有只鱼儿在荷塘里游啊游……

在顾秋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家里又炖肉了，吃着晚饭的时候，看到顾秋那还青涩得很的脸庞，高兰英突然泪如泉涌，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志国坐在另一边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黯然不语。

只有顾晴晴，因为这几天的好伙食，吃得没心没肺的，一脸的享受模样。

同样没心没肺，略带几分对大城市的向往的顾秋，连忙安慰父母别担心自己。

年少气盛和意气风发，在顾秋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县城打了十几天工，就挣了两千块钱了，虽然确实是蛮苦蛮累，但是年轻人恢复快，好了伤疤忘了疼，熬过来后就觉得还好，让他觉得挣钱也不是那么难。

而且，听说省城工价还要高一点，各种其他的机会更要多一些，说不定不用去工地，就能找到其他的工作挣钱呢……

此刻的顾秋，自我感觉就像一只翅膀羽翼已丰，却从来没有飞出去过的雏鹰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希冀和向往。

这个偏于一角的小山村，没什么来钱的地方，他迫切的需要更大的舞台。

那些逢年过节一身光鲜回来的小伙伴们，那些读书还不如他的同龄人，既然他们都能在外面混得体体面面，虽然没有看不起同龄人的意思，这也让他觉得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他这种能读书，而且肯吃苦的人。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养活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晚饭后，顾秋照例来到菜园里帮母亲浇菜，八月份的天气正热，连着几天没有下雨了，家里的菜园必须天天浇水，中午太阳大害怕浇了烧根，农村一般都是晚饭后浇水。

顾秋家菜园子位置还行，正在院外路对面，旁边还有一个池塘，近一点的菜地拿起粪瓢就可以直接从池塘舀水浇灌，远一点的就需要用粪桶来过渡一下了。

顾秋不是第一次浇菜，但一个园子浇下来，也是累得腰酸背疼，手掌红辣辣的，难怪母亲不到几年时间就累成了腰间盘突出，心疼归心疼，但是顾秋也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的年纪说再多，想再多，都是矫情，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努力，争取早一点能够自立自强，卸下父母肩上的担子。

刚从菜园子回来，洗漱完进房间后，母亲拖着一个灰黑色的拉杆行李箱过来，“大宝，这是妈刚刚出去镇上买给你上大学用的，听说他们大学生都用这个！”

说着她又缓缓地从身上掏出一叠有点散乱的钞票，有百元和五十的大钞，也有十块二十的零钱，都卷成圆筒状，塞到顾秋的手里，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上次打工的钱我存了定期，办酒席剩下的钱还给你舅舅他们了，这是我这段时间卖菜攒的钱，穷家富路的，你都带着，出去在外面该花花，该省省，但是饭一定要吃饱……”

母亲就是这么样的人，虽然担心自己，但是做的，永远比说的要多。

晚饭时还眼泪汪汪的样子，现在却在担心儿子没有生活费，将这些钞票递给他。

顾秋犹豫了一下，抬头望着双眼红通通的母亲，带着愧疚的语气，有点纠结的说道：“妈，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在一中生活三年，我晓得照顾自个儿勒！”

高兰英将钞票硬塞进他的手里，对他说道：“你没有令我失望，你爸也没有失望，你越是懂事我们越欣慰，只是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我们都为你担心罢了。”

“妈，镇上车站到江城的大巴三个小时一趟，回趟家就两个多小时，不用那么担心我，实在不行我提前去学校报到就是了。”

顾秋特意安慰着母亲，“听说大学里面的宿舍都有空调，食堂饭菜便宜得要命！”

高兰英抿着嘴巴，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子的关爱之情。

无声的支持，也许是这个朴素无华的农村妇女对孩子最好表达情感的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