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江城土着

江城的气温风格多变，初春的最后一场雪过后，倒春寒就没有了，太阳一出来气温就开始逐渐升高。

572公交车上，刚刚进完货的顾秋紧紧抓住车厢后面的扶手，大腿夹着两个行李箱，在拥挤的人群中摇晃着。

这不是他头一次坐江城的公交车，没有陈少聪开车陪伴的日子，他总是独自一个人来进货，学校距离汉正街将近二十多公里，公交车要转两次，来回三四个小时，待会儿到了马家庄还要转一趟703才能到民大。

他上去的时候还有很多空位置，他便拣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上去，不一会儿就陆续上满了人，他连忙给一个大妈让了座，站起来一路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来到江城半多年了，因为进货的原因，他一直都在这两趟公交车线路上穿梭，却没有真正留意街边的风景。

这个时候，马路两旁的景观树上挂着薄薄的嫩叶，风景别致，看得人心情也爽净了许多，顾秋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计算着自己的生意。

这时候，公交车进站，后门上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外地妇女，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个妇女的穿着打扮和装行李的化肥袋子，一看就不像是江城本地人。

江城的公交车大部分都没有售票员，司机在前面喊着叫人买票，喊了半天那个妇女也不见动静，于是司机火了。

“个斑马，坐车买票是么紧要人喊撒…那个女的，带细伢那个女的，你赶快过来买票哈…”

妇女似乎这才意识到是喊的自己，便掀开衣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小心地数了半天，拿出两个五毛钱，把剩下的硬币又塞进口袋，摇摇晃晃的走到车厢前面去，把手里的一块钱递给司机：“我到黄鹤楼，可是一块钱的票哩？”

司机看了一眼妇女，没说话，妇女又把手里的硬币伸了伸，司机恼火的说道:“上车两块钱，你不认得字是么滴撒？”

那个外地妇女摇摇头，就固执的把那一块钱伸着，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司机显然尴尬得很，愠怒的大声地喊道：“说你呢，票价两块钱，直接丢进收钱箱里，你把到我揍么斯咧？”

那女人低头看看收钱箱，把手里的钱塞进钱箱，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没有钱了，我是个要饭的，从屋里到这来，坐车从来都没有买过票，给你一块钱……”

司机翻了个白眼：“不买票还撒泼是吧？老子还就跟你耗上了，看谁耗得过谁，今儿不买票你就甭想下这车……”

司机方向盘一打，气定神闲地靠边停车，就开始数落那个妇女。

但任凭他怎样数落，江城话说得飞起，那妇女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像是没听懂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再过了一会儿，司机忍不住了，大约也是说得累了，脸上更显出怒色来，大声地问：“诶，你勒个女的到底是么回事撒，乡下来的搞豁子（乞丐）一样，你到底买不买票？不买票都不走了哈……”

司机的这句话立刻招来了车上很多外地人的责骂，顾秋也觉得这个不依不饶的司机有点过分了，就插嘴道：“我帮她买票，师傅你就别说了。”

司机还想说什么，车上的人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说：“人家都帮着买票了，还紧嚼个么斯啊？”

司机愤愤地瞪了前来掏钱的顾秋两眼，没再说话。

顾秋来到收钱箱面前，手伸进兜里才知道，自己也没有留余钱了。

刚刚为了进货，顾秋把所有的钱都花掉了，只留下四块钱的硬币坐公交车，刚刚上车用掉了两块，待会儿马家庄转车还需要两块钱，如果现在帮那个女的补票，自己就没钱坐703回学校了。

那个司机看顾秋掏了半天拿不出手，就不依不饶的冷笑道：“个斑马，你不是挺大方的么？给人家买票，嘿嘿……莫跟老子说你连一块钱都冒得哈……”

顾秋心里一阵尴尬，不想纠缠，马上拿出一块钱塞进钱箱转身走了回去。

司机不屑一顾的看了看顾秋的身影，启动车子一脚油门窜了出去，还在往车后面走的顾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车厢里。

后面那两个行李箱由于没人看管，直接滑出去老远，顾秋连忙吃力的扶起箱子，找到车门附近的栏杆处站好。

那个女人朝顾秋看了看又扭过头去，她怀里的孩子望着顾秋的脸，又看看护着箱子的顾秋，对她妈妈说：“妈，这人真傻！”

小孩子声音不小，妇女拍了拍小孩，没说什么，顾秋望着那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也是自嘲的笑了笑。

车终于到马家庄站了，他拎着两个行李箱走下了车，也躲开了那个小孩一直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

在江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城市里，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遇到，顾秋早就已经习惯了。

有着百所高校的江城，文明与落后并存，都市里谋求生存和发展的种种艰辛，只有那些曾经被江城土着人看不起，现在也还看不起，也许将来仍然看不起的外来者们，才会有着最真切体会。

别的不说，就说公交车让座一事，顾秋来了半年了，公交车坐过几十甚至上百次，只看到过有年轻人或者是大学生们让座，从来没有见到过年纪大的中老年江城本地人给人让过座。

本地那些土着妇女，或者是老嫂子们只会抢座霸坐，最气人的是有一次，在老弱病残专座上坐着四个讨论麻将和游玩的江城嫂子们，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一个至少怀孕五六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的女人，就扶着把手站在公交车后门，生生站了六站路，没有一个人给她让座。

要说别的男人，或者没结婚的年轻人不知道怀孕的辛苦也就算了，那几个老嫂子们自己也是女人，却依旧无动于衷，继续讨论麻将和旅游，那一刻让顾秋彻底对江城土着的素质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顾秋并不是刻意批判那些人，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冷暖，体会了太多太多的艰辛，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从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成为一名学生开始，顾秋就有一种深深的体会，无论走到哪里，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别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江城人，所有的境遇也就因为这个判断而改变了。

当然，厌恶归厌恶，顾秋始终相信，这些人只是江城土着中的少数，只是自己不巧碰到了，大部分江城人素质还不错的。

毕竟，这个城市那么美丽，那么繁华，应该不至于养育出来那样的一群江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