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蝙蝠侠正被人以一个完全放松的姿态抱着。

如果再描述得准确一些，就是变成猫的蝙蝠侠，此刻正被一个看年龄绝不会大于18岁的少年，从这条巷子堆满垃圾和杂物的尽头处抱出来捧在手里。

时间往回倒15分钟，他正和康斯坦丁在夜晚的伦敦街头抱头鼠窜。

万事皆有计划的蝙蝠侠在逃亡的过程中不停地思索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归根结底，他认为是和正义联盟一群总体来说还算靠谱的同事合作的时间过久，以至于对“同伴”这个词带上了蝙蝠侠不该有的信任滤镜，忘了康斯坦丁是个多么糟心的坑货。

他在追查一个哥谭流浪汉持续失踪的案子，案件最终指向魔法侧，而扎塔娜又刚好不在，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康斯坦丁进行协助。

而这个糟糕选择的后果就是，被愚弄的恶魔将他当成康斯坦丁的同伙，一视同仁地要他们好看。

蝙蝠侠几乎能躲开全部的物理攻击，但躲避魔法攻击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太牵强，即使这个人是人类最强也不行。

这就像是要一个红绿色盲去十字路口辨认信号灯那样困难。

所以当蝙蝠侠被魔法尖刺直接戳中接近膝盖位置的大腿内侧时，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抬头望去的时候，他那个倒霉的队友已经跑出去十米远。

康斯坦丁回头看向勉强想要站起，但被魔法所伤，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蝙蝠侠，抬手念了个咒语。

受伤的蝙蝠侠就这样原地缩小变形，直到成为一只猫。

“你可以去巷子的尽头躲一躲，反正你要调查的事情也有了结果，我们就此别过，希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需要再见到你了，蝙蝠。”

“你他妈给我回来！”蝙蝠侠狺狺低吼。

但他的愤怒咆哮反映到现实，只是一只虎斑猫故作凶狠地张嘴“嗷呜喵”了一声。

蝙蝠侠生气，但虎斑猫毫无办法。

一股劲风从身边掠过。恶魔往往不在人前显形，但他就是知道，那股风就是用魔法刺伤自己腿，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东西。现在它沿着康斯坦丁逃窜的路径追出去了。

蝙蝠侠此刻应该呼叫便士一，呼叫罗宾，再不济，也该呼叫他那辆高性能无人驾驶的蝙蝠车，但他现在在伦敦。

没有便士一，没有罗宾，更没有蝙蝠车。而且他现在还是一只倒霉的，瘸腿的猫。

他仰头看了看路边的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两只前爪搭在树干上努力了一会儿。

超过200磅的蝙蝠侠变成猫之后，体重也很惊人，根本不像一只流浪猫，也完全没办法带着一条伤腿爬上树。

蹲树上呼叫超人的脱困方法宣告失败。

深夜的伦敦街头异常安静，临近圣诞，还特别冷。最要命的是——虎斑猫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似乎还飘起了雪。

虽然他在伦敦有房产，但他的后腿还在流血，如果不想在这个严冬因为失血和失温死在街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听从康斯坦丁甩掉他之前的建议，到巷尾的垃圾堆里找个避风的角落，等到雪停再动身或者等到身上这个糟糕的变形魔法的结束。

虎斑猫从垃圾山中扒拉出来几个箱子，艰难地为自己搭好避风港，准备将自己装进箱子里。

没关系，什么恶劣的住宿环境蝙蝠侠没有体验过？监狱，危房，山洞，树杈，甚至什么遮蔽都没有的露天环境他都睡过。只是区区垃圾堆的纸箱而已，蝙蝠侠无所畏惧。

“嘿，小家伙，你怎么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它头顶响起，原本就非常警惕的虎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像忽然看到身后放了根黄瓜的家猫似的尖叫着跳起，刚好被那道声音的主人捞起来抱进了怀里。

“嘘——嘘——嘘——好孩子，安静。”那双抱住他的手非常巧妙地握住了他的前爪，让他没法办伸出尖锐的指甲行凶，另一只手温柔地挠着他的头顶和颈部，舒服的按摩手法立刻腐化了一只猫的警惕性。

蝙蝠侠——不，猫在这种高超的按摩手法下屈服了。

它安静下来，窝在这双胳膊和前胸打造出来的新的栖息地，咕噜咕噜地说着脏话，但实在不想离开这冬日里温暖的体温。

因为失血，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在入睡，或者说昏迷前，它还是记得，等它休息好了，绝对要提高警惕，毕竟深夜里独自出门并且走到这个明显是个死胡同的垃圾场里发现它的可能性真的很小，不然康斯坦丁也不会建议他在那里避风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蝙蝠侠再次睁眼，它先动了动受伤的腿，然后举起前肢辨认了一番，很好，他现在仍然是一只猫。只不过他受伤的后腿已经被很好地包扎起来了。

克制不住动物的本能，虎斑猫为自己舔了舔毛，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睡着前残留的那种垃圾场的奇怪味道，反而闻上去很干净，舔了毛的舌头上甚至还残留着类似肥皂这种清洁用品的朴素的味道。

奇怪的事情增加了。他还记得达米安每次给阿尔弗雷德猫洗澡时鸡飞狗跳的惨烈现场，蝙蝠侠不认为有什么人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清洗一只猫，而且他还是这只当事猫。

这很可疑。

它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窝在一张床上，而和它共枕而眠的，是一位从外表来分辨，绝对不超过18岁的年轻男孩。

男孩闭着眼，显然还在陷入沉睡，蝙蝠侠支撑着虎斑猫雄壮的身体站起来，床发出“嘎吱”一声轻微的响动。

蝙蝠侠：……

男孩没有醒，虎斑猫用尽毕生的控制力，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响声地跳下了床。

后腿还是有些行动不便，但这并不能影响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观察环境，尽管这只猫的体型和轻盈沾不上边。

蝙蝠侠快速环顾四周，很快搞清楚了目前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处不足五平米的室内空间，一张单人床，课桌，和一个帆布简易衣柜几乎占用了所有的空间，从陈设上来看，显然是这个男孩的住处。

就在蝙蝠侠再次跳上床准备仔细观察这个男孩的长相时，男孩忽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金棕色的瞳孔，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更像是兽瞳。

虎斑猫感到威胁似的后退一步“喵”了一声，但床上的位置实在太小，这一小步直接让它从床的边缘再次跌了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捞住了它，让猫避免了掉下床的命运。

男孩坐了起来，将猫再一次捞到自己怀里。

“小可怜，你醒的可真早。”男孩盘腿坐着，随意将猫放在两腿之间的空隙里，一下一下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又摸了摸他包扎的很好的爪子。

“不要随意走动，不然你的伤可不容易好。”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虎斑猫抬头开过去，黑暗的环境给了猫更好的视力，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男孩的眼睛，男孩的瞳孔是常见的深棕色，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金棕色，而且他的瞳孔也很正常，不是兽类的竖瞳。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现在自己是一只猫，可能在兽的意识里所有生物的眼睛都和猫是一样的？蝙蝠侠心里这样想着。

桌上的闹钟响了，男孩动作敏捷地将钟按掉。蝙蝠侠注意到，闹钟上的时间是五点半。那么现在是凌晨五点半吗？他记得自己和康斯坦丁一起在伦敦大街上狂奔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如果现在是凌晨5点半的话，说明这孩子睡了不到3小时。

还没等他想完，就感觉男孩将他捧了起来。

阿加雷斯将脸埋在猫软乎乎毛绒绒的身体里，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物理意义上的在吸猫。

被吸的猫猝不及防，毛都炸了起来，它喵喵叫了两声，脚爪并用的蹬着男孩的脸，拒绝这种超过限度的亲密接触。

男孩顺着他的力度松开了手，任由猫挑了个空间里的制高点跳上去将自己摆成一个防御的姿势紧盯着他。

阿加雷斯不以为意的捞起衣服开始穿，优秀的灵魂果然非常香甜，就算是被魔法混淆，辨别不出具体味道，但心灵上的舒适不会骗人，这味道真的如沐春风。

蝙蝠侠沉默的注视着男孩快速的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然后微微躬身，打开了这个房间通向外部的那扇门。

猫在男孩开门的时候从台灯上跳了下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刚刚被打开的那条门缝。

“不行，小猫，姨妈他们看到你的话，也许会把你扔出去，现在太冷了，你还带着伤，在外面的话很可能活不下去，所以你得听我的，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阿加雷斯精准的在他跳跃的动线上拦住他，将他重新抱在了怀里。

他说起话来的声音很好听，作为一只猫，蝙蝠侠不该表现出听得懂人话的样子，但他听懂了，而且觉得男孩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自己的身上有着意义不明的魔法，还受着伤，联系不到阿福和罗宾，现在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暂时留在这里，伺机而动。

于是虎斑猫喵了一声，后退两步，表示自己会好好待在这里。

男孩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好孩子，我现在要去做早饭，等一会儿给你带点吃的回来。”说着，他拉开门躬身从那个小小的门洞里钻了出去，再转身合上了门。

变成猫之后，他全身上下都是毛，原本的制服和装备不知道是变成了毛还是都不见了，蝙蝠侠希望是前者。

他再一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放肆的探索起来，包括但不限于将衣柜里所有的衣物翻出来，弄乱桌上的全部书本和文件，以及将床单被单咬的乱七八糟以及湿漉漉，破坏力直逼哈士奇。

他的“探索”行动是被一阵叫骂声打断的。

“哦！天哪！阿加雷斯，我说了早上我不想吃炒蛋！我要吃熏肠，还有培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蝙蝠侠仔细聆听，很好，他现在得到了这个男孩的名字，阿加雷斯。

真是个怪名字，一般人家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种名字吗？

“今天的汤怎么这么淡！你小子是想挨揍吗？”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声音和他发声的方式，可以分辨出他大概的体型，中等偏胖，而且有一定程度的咽炎。

“见鬼，我要迟到了，先走了，阿加雷斯，鲍勃没吃饱，把你的那份炒蛋给他。”

话音落下后，就是一阵高跟鞋哒哒走远的声音混杂着餐桌上盘子移动的声音。

那个在房间里和自己温柔说话的声音始终没再响起。

虎斑猫皱着眉蹲在自己造成的狼藉中央，心情不太好，但鉴于现在它只是一只猫，能思考的内容受限于大脑容量，他也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个什么。反正蝙蝠侠总是在不高兴，不是吗。

这个房间并不隔音，在一早上鸡飞狗跳地叫骂声终于停歇，屋外又响起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后，这位被称作阿加雷斯的男孩才再一次打开房门走进来。

“我果然不该对一只猫的自制力抱有幻想。”目睹一屋狼藉的男孩先是低喃一句，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才再一次躬身钻进房间。

这个房间应该是楼梯下的储物间改的，高度有限，阿加雷斯进来后甚至无法站直，他习惯性地坐在地下，然后清理出一块地面，将一只端在手上的盘子放在地上推到猫面前：“饿了吗？吃吧。”

蝙蝠侠低头看着盘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小份炒蛋和浅浅一碗玉米浓汤。

他很想知道这份食物是不是这男孩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吃这些东西，这男孩的生活并不好，这很可能是他的早餐，但在情感上，奔波了一晚上，接近20小时没吃东西的蝙蝠侠确实饿了，变成猫之后，他发现自己很难克制动物的本能，即便理智再怎么告诫他不该，但饥肠辘辘的猫实在忍受不了就在自己眼前的食物的香气。

阿加雷斯低头看着吃的欢快的猫，单手撑着下巴，看上去特别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