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漫漫长夜

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救，诺德曼最终还是不治身亡。

手术台上，诺德曼的生命体征全无，心脏停搏，大脑停止工作，瞳孔涣散。负责抢救诺德曼的医护人员宣布诺德曼抢救无效，而诺德曼的尸体也被运送到了医院的停尸房内。

因为不确定诺德曼的死亡是什么导致，所以他的尸体被陈放在停尸间的隔离室内。

这里远不止他一个。

格兰戴尔镇医院上的停尸房隔离室里陈放着数十具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数是旅店事件中的遇难者和伤者，他们的死状非常难看，都是癫痫发作后猝死。

大多数的患者身上都有咬伤，而诺德曼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伤口就死亡的。

所有的患者血液中都检查不到任何病毒或者细菌，这让医生一筹莫展。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种病是通过体液和血液传播的，因为不管是诺德曼还是其他患者都有明显的体液和血液接触。

格兰戴尔镇医院向联合州疾控中心上报了关于这种致死率近乎百分百的疾病，同时一批医护人员穿戴好防护装备，进入停尸房准备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具体的死因。

2017年8月18日，晚上7点20分。

格兰戴尔镇医院急诊大厅。

“先生，我们尽力了。”

他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纵使他经历过各种血腥残酷的场面，他也没设想过诺德曼会以这种形式死在他的面前。

诺德曼死了，甚至没有一句遗言，没有好好道别。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杰森思索了片刻问温蒂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不……不可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导致他死亡的因素是一种……疾病，可能会有传染性，所以你不能进去，尸体我们要进行单独处理。”

杰森心头一沉，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回想起诺德曼曾在他的面前哭喊求饶时候的情景，本以为是好友之间兵戎相见的情景，没想到却变成这副样子。

温蒂看了一眼杰森，低头翻阅着病历：“你暂时也不要走，目前还不清楚传染途径，需要你配合留院观察。”

“留院观察？”杰森疑惑地问。

“对，虽然你现在没有任何症状和不适，但是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对你进行观察……”

温蒂又抬眼看了一眼杰森：“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杰森礼貌地笑了一下：“我是杰森·谢佐，即时回声新闻网的战地记者，我想你可能看过我的节目。”

急诊大厅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打断了温蒂和杰森的对话，杰森转过脸去，看到几个患者被吓得坐在地上，指着急诊大厅的大门，嘴里说着什么。

杰森顺着患者所指的方向，看向急诊大厅的大门，镇医院的急诊大厅的大门是全透明的玻璃门，门外一道道强烈的白光照射进来，相较之下急诊大厅内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了。

几个佩戴防毒面具的人，手里端着步枪指着地上的几名患者。

正当杰森疑惑时，外面传来了大喇叭的声音：“这里是国土环境风险控制部生物威胁反应部队！医院内部发现卫生问题，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将封锁此建筑，请保持镇静，远离门窗，等待进一步指示！”

“什么卫生问题？”

患者中很快就出现了嘈杂的声音，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显得有些慌张。

佩戴防毒面具的hERc士兵后退几步，用一层隔离用的白色篷布盖住了急诊大厅的大门，篷布微微透光，能够从透过篷布的光线上隐约看到“hERc”四个字母。

“医生，他们说的什么卫生问题？”

“我不知道……可能和今天晚上送来的那些病人有关系。”

杰森快步移动至急诊大厅，他刚刚还对于诺德曼的死讯不知所措，此刻眼前的一切却也让他感到迷惑。

他拿出自己的iRad手机，看了一眼电量，还剩87%，足够他拍摄一段时间。

手机镜头里，急诊大厅外人影闪烁，能看到有警车那红蓝相间的车灯在闪烁着。

“我是即时回声新闻网的杰森·谢佐……”

杰森熟练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将这段视频当做新闻录制的素材，作为新闻记者的直觉告诉他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需要被记录下来。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所遭遇到的情况，以及白天的时候所遭遇到的怪物袭击。

“医生！停尸房出事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护士从门诊部的走廊上跑了出来，匆匆忙忙地对温蒂医生喊了一句。

她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眼见她雪白的制服上沾满了血液，伴随着她的进入，大厅内一下子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温蒂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依旧惊魂未定，大口喘粗气，左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停尸房……停尸房里的尸体活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杰森心头一惊，他立刻跟上温蒂的步伐，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门诊部的走廊上传来尖叫声。

温蒂和杰森两人都听到了尖叫，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站在门诊部的门口，门诊部走廊尽头一个护士被一个男人按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护士的脖子上流出，浸染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

而那个男人身上穿着的短袖t恤上画着一个“即时回声新闻网”的LoGo。

杰森心头一惊，他越看越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

温蒂和报信的护士都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

男人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来，让杰森更吃一惊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竟是早就已经宣布死亡的诺德曼！

杰森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回想起今天温蒂和他说过的话，又想起刚才国土环境风险控制部针对所谓“卫生问题”进行的封锁措施，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温蒂，左手仍然举着手机拍摄，右手拽着温蒂就往后撤：“快进来！把门关上！”

温蒂被杰森一把拽进了急诊大厅内，那个报信的护士也快速反应过来，转身跑进了急诊大厅。

杰森猛地把门推上，用后背顶住了门板。

“嘭！”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动，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即使是杰森已经挡在了门前，门也仍旧被撞得狠狠晃动了一下。

“该死，来人帮忙！”杰森侧过身子，用肩膀发力，更加拼命地挡着门。

诺德曼的力气很大，杰森几乎挡不住那股强劲的力量。他看了一眼身后，无数的病患和医护人员都在朝着杰森张望，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哐！”

诺德曼又是一次强力的撞击，撞击的力道之大，他的那扭曲的五官在门与门框被撞出的缝隙之间发出一声嘶吼。

这下子吓坏了急诊大厅内的众人，尖叫声不绝于耳。

“Alpha 1-1，这里是Alpha 2-1，我听到大厅里面有动静，现在是什么情况？完毕。”

四眼靠在大门上，他眼看着里面的人群变得嘈杂混乱，他急忙在无线电中呼叫着，“Alpha 1-1”是他的呼号，这个呼号意味着他是Alpha行动组1队的队长。

“Alpha 2-1，这里是Alpha 1-1，我观察到大厅内出现骚动，怀疑有感染者转变了。”

四眼按着肩头的ptt按钮，眼睛紧盯着大厅内的动向：“你们那边封锁完成了吗？完毕。”

“完成了，随时可以开始行动。”幻影后退两步，看着眼前刚刚封上的门窗，又看了一眼周围的队友。

身为Alpha小组2队队长的幻影正带着2小队的成员封锁小镇医院。

“头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大厅里面声音越来越大了。”剃刀的声音从四眼身旁传了出来。

四眼的眼睛紧盯着大厅内的动向，他挥了挥手：“准备进入，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感染。”

剃刀是四眼的副队长，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收到。”

几个hERc特勤干员低头开始检查武器弹药，在他们周围站着许多警察，这些警察都来自小镇警局，他们在三十分钟前才刚刚接到的命令，要求他们封锁医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要对小镇居民负责，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副警长普拉斯基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四眼大声斥责，他的脸颊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面具下看不清楚四眼的表情，只能通过防毒面具的透明镜片看到四眼那双黑色的瞳孔，他的声音因为防毒面具的遮盖变得沉闷：“先生，现在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封锁这里，至于回答你的问题这不是我的任务范围。”

“你这蠢货在耍什么官腔！你给我……”普拉斯基刚要上前，就被两个穿着橘色防护服的hERc人员拦住，他空挥了一下拳头发出了摩擦空气的声音。

橘色防护服的hERc人员隶属于生化威胁处置小组，他们是非战斗人员，通常负责战场打扫，必要时也会对战场上的生物威胁进行取样和研究。

“放开他。”四眼挥了挥手，两名处置小组的成员松开擒住普拉斯基的手后向后退了几步。

普拉斯基勾着脖子，走了几步靠近四眼，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停住了脚步，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听起来不那么带刺：“哥们儿，你我都是当差的，何必像这样不近人情？”

四眼轻笑了一声：“对你们的问题保持沉默，也是我当差职责的一部分。”

他指了指急诊大厅里面嘈杂的人群：“我马上就要带队进去，我希望你不要再问我问题浪费时间了。”

“我也要进去。”

普拉斯基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枪，那是一支m1911手枪。

四眼摆了摆手：“不行……”

“相信我，我会尽全力救他们。”他又扬起手挥了挥，几个特勤干员跟上他的脚步走到了门前，对两侧的处置小组成员点了点头。

处置小组成员掀开隔离用的篷布，四眼为首，几个特勤干员端着枪走进了急诊大厅。

“所有人蹲下！不要乱跑！我们是hERc生物威胁反应部队！听从我们的指示！”四眼大声呼喊着。

不过却没有什么效果，此时的急诊大厅已经乱作一团，医护人员和病患混杂在一起，人群喊叫着到处乱跑，一个病患一下子撞在了四眼的肩膀上。

四眼被撞得歪了一下身子，当他正过身子时，一道身影朝着他扑了过来。

“该死的！感染者！”四眼把手中的mK18步枪横过来，朝着感染者甩了过去。

感染者是一个黑人女性，穿着病患的住院服，她的颈动脉被咬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顺着她的脖子流淌到她肩膀上的住院服上，染红了她的衣服。

枪托狠狠撞击在她的下巴上，强大的力道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噗噗！”

枪声在消音器的作用下变得低沉，子弹击穿了女感染者的胸口，两枪就如同铁锤钉钉子一样把她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四眼又补了一枪，击穿了女感染者的头颅。

枪声在嘈杂的环境中被掩盖了，很快四眼和队员们就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急诊大厅并非最初的感染源。四眼能够看到通往门诊部走廊的门被撞坏了，一块门板横落在地上，门板上满是血迹。

“布莱登，我们已经进来了，你那边怎么样？”四眼按着肩头的ptt按钮，眼睛四下张望着。

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了幻影的声音：“情况很糟，住院部已经乱成一团了，看起来一楼已经全面失守……”

“又来晚了吗？”

“Alpha 1-1，我希望你不要再在行动中叫我的名字了，当心被扣工资。”幻影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

四眼苦笑了一下，按住按钮：“收到，Alpha 2-1，按计划行动，完毕。”

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首先在室内将人群分散开，再单独对每个人做检查，确保没有人感染，最后对身上有伤口或出现感染症状的人进行单独隔，剩下的工作就要交给生化处置小组和生化研究室的人去处理。

急诊大厅的骚乱还在继续，门诊部的走廊跑出几个感染者，嘶吼着朝四眼等人扑来。

“自由开火，注意群众！”

“噗噗！”

枪声不断响起，感染者被子弹命中头部，应声倒地。

四眼挥了挥手，示意其中两个特勤干员跟着他走：“剃刀，你带人去控制走廊门，你们两个跟我走。”

急诊大厅向北走是急诊室，那里是一条死路，不过进入急诊室之前有缓冲间，缓冲间有一扇非常厚重的铁门，如果把那扇门关上，还可以坚持很久。

急诊大厅的东北角是通往门诊部的走廊，走进走廊后，左手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四眼环顾四周，角落里一个感染者正在撕咬躺在地上的一名护士。他快步走上去，照着感染者的后脑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后，感染者瘫软在了地上。

几个女护士被眼前的情况吓得瘫坐在原地，大声尖叫哭喊着。

四眼俯下身子对那几个女护士大声说：“快点跑！远离门诊部！”

他见说完那几个女护士还没反应，一把拉起其中一个：“快点走！别待着不动！”

“噗噗噗！”

一阵阵枪声响起，剃刀三人正在走廊前朝着门诊大厅开火。而此时急诊大厅内也不安全，一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站起来开始攻击身边的活人。

四眼见状大喊：“豪猪！毒蛇！你们两个疏散人群，带他们到急救室！”

“收到！”豪猪和毒蛇两人应了一声，着手疏散人群。

四眼转过身朝着地上一个正在转变的感染者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那感染者的头颅，子弹在他的脑门上打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的后脑被子弹打得鲜血四溅。这些感染者的血液不像活人那样是鲜红色，是一种发黑的暗红色。

战斗持续了五分钟，大厅里不断响起枪声。

“清空！”

刚刚还混乱不堪的急诊大厅一下子空无一人，除了四眼小队的成员，这里还躺着一地诡异的尸体。

“头儿！快撤！”

剃刀大喊着，三步并作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他还没跑两步，门诊部走廊的入口处，那唯一一扇还留在门框上的门板被感染者猛地撞开，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四眼抬起枪却无法扣动扳机，感染者紧紧地追着剃刀和他身边的特勤干员，三个人挡在感染者前面，没办法瞄准。

他刚想张嘴让剃刀趴下，剃刀身后涌出的感染者数量让他瞠目结舌，至少有三十多个感染者紧随着剃刀的步伐，他们的嘴里发出的那种嘶吼让四眼头皮发麻。

“噗噗噗！”

四眼身旁的特勤干员扣动扳机，枪声响起，四个人的火力立刻覆盖了剃刀身后的感染者。虽然如此，却也没办法把感染者全部消灭，5.56mm的子弹对付活人绰绰有余，对付感染者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活人在被子弹命中后胸口内会产生巨大的空腔，空腔的力道之强足以把人胸前的肋骨都给挤断。

如此强劲的火力对于感染者来说却如同隔靴搔痒，只能短暂地限制他们的行动，被子弹命中身体的感染者会被子弹的力道打得后退、摔倒，在那之后他们仍然会再次起身朝着活人发起进攻。

得益于5.56mm子弹的阻滞力，感染者被子弹控制的时间会比9mm手枪弹长出不少。对于四眼他们的情况来说，命中身体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法阻拦住感染者的脚步。

前排的感染者倒下了，后排的感染者接着补上，一排一排的感染者如同浪潮一般，后排盖过前排再次扑来。

眼见着感染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四眼立刻指挥后撤：“分散队形！边打边退！”

剃刀三人几步跑到四眼身边，转身投入对感染者的火力倾泻中。

“到底有他妈的多少！”

不知是谁用绝望的语气喊了一句，急诊大厅内的感染者数量激增，目力可及恐怕都有上百个。

感染者和四眼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由感染者组成的浪潮势不可挡地拍打在了Alpha小队上。

“啊！！！！”

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摔倒在地的声音，伴随着衣服被撕裂的声响，转眼间四眼就失去了两名队员。

感染者们扑在他们身上疯狂地撕咬着，四眼发现感染者在朝着两名特勤干员靠拢，朝着其他人的脚步放缓了：“快走！直接跑！”

剃刀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队友，他知道一旦被咬到就没救了，快速瞄准地上队友的脑袋，食指在扳机上搭着，挣扎了一下没有扣，转身跟着四眼朝着急诊大厅北侧的走廊跑。

“Alpha 2-1，我们被困在一楼北部的缓冲区了……我们这里有……十几个平民，老狼和巨人阵亡。完毕。”四眼对无线电说着。

他身边站着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医护人员和患者，急诊室里明亮的灯光让人感到了久违的安全。

“收到，Alpha 1-1，正在向一楼移动。完毕。”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你们知道的吧！”一个声音从四眼的身后传来。

他转脸看去，那人留着一头精干的褐色短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瘦削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四眼谨慎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