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忙完詹事府,又设立南书房,朝政永远都是忙忙碌碌。
自从皇上上次歇在永和宫,又是连着数日不进后宫,连带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一转眼就到了冬月二十一,冬至日。
这一天,白昼最短,夜最长。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节气,因为一年当中黑夜最长的时候就要过去了。之后白昼会越来越长,一切糟糕的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时光流转寻常事,世故惊心感慨多。
一大早,玛琭便被竹溪从暖和的被窝里面挖了出来。
“小主,快些起来梳妆了,今日是惠嫔娘娘的梅见宴,可不好去迟了。”竹溪接过一旁小宫女递过来的脸巾,直接按在了玛琭的脸上。
玛琭闭着眼睛,身体坐在床上乱晃,竹溪拉过左边,玛琭又倒在右边,竹溪从后面扶起来,玛琭又一头扎到了前面。
“哎呦我的主儿啊,只今日起的早了些,您便这般瞌睡,若是日后哪位主子入主了中宫,日日须得去请安,您可怎么好?”竹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玛琭洗漱完毕,拉着她坐在了妆奁前,准备梳发上妆。
这是玛琭入宫后第一次参加宴会,还是有宫外命妇参加的宴会。
竹溪给玛琭梳了一个钿子头,上面嵌满了金花、点翠以及宝石,又上了浓妆,蛾眉远黛,朱唇皓齿,面颊绯红,华丽端庄,浓墨重彩。
“好了,主子睁眼瞧瞧,实在是太美了。”竹溪合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笑的合不拢嘴。
玛琭缓缓地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莹润晶亮。
只一眼,玛琭便皱紧了眉头:“不好不好,快拆了。”
见玛琭上手拔下了发间的鎏金步摇,竹溪急了:“主子,您别拆啊,这多好看啊!”
玛琭嗔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严肃:“我如今是什么位分?怎能梳这钿子头?还这般华贵?你忘了僖贵人是以何缘由降了位分了?”
竹溪撅着嘴咕哝着:“皇上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了,今日这宴会说不准还能瞧见皇上呢,何况这是小主第一次面见宫外命妇,可不得留个好印象?旁人都可了劲儿的打扮,您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玛琭闻言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给她们留个好印象作甚?我若身居高位,便是素衣散发,旁人依旧敬着我,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打扮的再富丽堂皇又有何用?旁人只会说我恃宠生娇,逾矩僭越。”
“快着些,就给我梳一个小两把头,并一支金镶珠花福钗就行了。”末了,玛琭又吩咐道:“衣裳就用内务府前些日子送过来的那套月牙白绣云纹的旗装,水粉色滚兔毛披风就成了。”
“是。”竹溪应了一声,赶忙给玛琭改装。另有小宫女福了福身,退下去找衣服。
玛琭盯着铜镜看的直皱眉:“去打盆水来,把妆容也换了,怎么像那赤尻马猴一样。”
竹溪撇了撇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有些惋惜:“这多好看啊。”
“我桌上这盒胭脂便赏你了,你日日涂来给我瞧着,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我看着也舒心。”玛琭没好气的指着桌子上一盒赤红色胭脂说道。就是刚刚竹溪给她涂的那盒。
“小主,这可使不得,内务府拢共就送来了这么一盒颜色鲜艳些的,奴婢怎么敢用。”竹溪闻言,认认真真地推辞。
“赏你的,你就拿着。”玛琭拿起胭脂塞进了竹溪的手里,又叮嘱道:“记住,日日涂了再来伺候。”
竹溪拗不过,领了赏,福身谢恩。
待玛琭梳妆完毕,带着竹溪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御花园的四季亭周围垂着厚重的帘子,亭子里面烧着熏炉,对应着四季分别燃着梨花、睡莲、桂花、水仙花卉香料,其他大大小小的亭子也都燃着不同的香粉。
每一个亭子中央石桌上都放置着一个红泥小炉,咕噜咕噜的煮着茶水,旁边放置着干果点心糕点之类。
亭子外面,白的雪,黄色的腊梅,五色芙蓉映衬着红色的醉芙蓉,四季海棠,长青的松柏,倒也热闹。
亭子内外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闲话家常的官家夫人,围做一团投壶、掷卢、藏钩等游戏的官家小姐,瞧着倒是喜庆。
“乌雅贵人到——”
随着太监的唱诺,玛琭敛了心神,缓步走向清遥亭。
因着冬宴,主办的惠嫔等宫内高阶嫔妃都坐在冬亭清遥亭闲话。
众人见着玛琭,都敛身问安,无论身份高低,都愿意卖玛琭一个面子。
她们在宫外就听说了,皇上如今盛宠乌雅贵人,即便不特意讨好,也不想交恶,万一玛琭学那奸妃,吹一吹枕头风,也够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头疼的了。
遇着身份低的,玛琭颔首示意,遇着身份相等的或者身份高的,玛琭也会停下来和对方见礼,说上几句无关痛痒、互相奉承的话。
只一个身穿水红色袄裙的年轻女子,站在众人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福了一礼之后,悄悄地打量着玛琭。
女子并没有穿吉服,却是梳着妇人发髻,显然不是诰命的当家夫人,应该是哪家小辈的正头夫人,随着家里的老夫人或者当家的夫人一同来的。
似是有所感应,玛琭不经意间回头,正巧对上一双水眸,那眼神里似有探究、又有些许嫉妒、还有点点自得和骄傲,掺杂在一块,有些奇怪。
玛琭仔细瞧了瞧那女子的容貌,不是顶美,却胜在清秀。
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并不认识此人,玛琭冲着对方笑了笑,带着竹溪继续向前走去。
玛琭的善意放在那女子眼里,被理解为了嘲讽。
女子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狠狠地拧了一把身侧小丫鬟的手臂,捏着帕子转身离去。
小丫鬟痛的泪水噙满了眼眶,却不敢让眼泪掉出来,宫里无故哭泣,往小了说是晦气,让主子们厌烦,往大了说便是诅咒,为此丢了性命的也不知凡几。
小丫鬟只得忍住了眼泪,快步跟上那女子一同向着清遥亭的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