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你好,金木研

在白川铭参加歼灭战会议的当天夜晚，打算和金木研进行一场彻夜长谈的白川有纪，轻轻敲响了金木研的房门。

门很快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金木睡眼朦胧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看上去是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就被白川有纪给吵醒了。

没等金木研开口，白川有纪脸上就挂起可爱的微笑，对着金木挥了挥手，超小声地对金木打着招呼，“晚上好呀~金木君~”

金木研愣了愣神，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稍微清醒了一下大脑，金木研才回上一句，“晚上好。”

“那个，可以先请我进去吗？”

白川有纪故意作出一副可爱的姿态，歪了歪脑袋，两根手指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前后划圈，“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金木君。”

大晚上扰人清梦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金木研的性格相当温和，也就没有打算和白川有纪计较这事，不假思索地允许了白川有纪的突然来访，“请进吧。”

白川有纪笑着点了点头，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这么径直走进金木研的房间，同时随手把房门带上，一边装作认真审视房间的样子，一边装模作样地点着脑袋，“金木君的房间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白川有纪这副轻浮的样子让金木研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好在她很快就收起开玩笑的模样，相当认真地回头看着金木。

“金木君，我可以询问你一些问题吗？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感觉我们两个有一点像。”

“是吗？”金木研被白川有纪这段话整得有些迷糊，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和她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白川有纪对金木研的反应早有预料，她没有回答金木的疑问，而是接着又抛出下一个问题，“金木君，你听过我的故事吗？”

仔细回想一下，虽然已经和白川有纪相处了十多天，但是金木研始终都没有了解过白川有纪的经历，“好像……并没有。”

得到金木研的答复，白川有纪决定给金木来一些小小的震撼，“金木君，你现在也在被进食所困扰吧？”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伤人，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这种困扰。我可以正常进食人类的食物，但我又确实是一名喰种，因此直到最近都没有被发现喰种的身份，也没有吃过人。”

白川有纪露出略有落寞的笑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怎么样？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啊，金木君。”

当然，如此令人羡慕的发言自然是没办法让金木产生认同感，在他脑中充斥的就只有震惊这一种情绪，“白川小姐居然能正常进食吗？”

“嗯，那么你呢，金木君？像我这样的异类，既不属于人类又不属于喰种的我，看见你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样，我想了解你和你的过去，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虽然前面这番话没能让金木产生认同感，但白川有纪所说的“异类”却是让金木相当感同身受，被人为改造成独眼喰种的他，一直渴望回到过去身为常人的生活。

但就如同白川有纪所说，变成喰种的他已经是人类社会眼中的异类，而作为抗拒食用人肉的人造半喰种，自然也是喰种社会中的异类。

想到以上的种种，金木研低下脑袋坐到床边，将自己从幼时到现在的人生，挑挑拣拣地告诉想要了解自己的白川有纪。

一边倾听着金木的过去，一边蹲坐在窗边，皎洁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投映在白川有纪眸中，夜风轻轻吹起轻薄的窗帘。

知晓着真相的白川有纪选择了隐瞒，她将柔和的目光投向金木，口中轻声感叹，“金木君，你的妈妈，真是温柔啊。”

嘴上夸赞着金木研的母亲，然而这只不过是白川有纪引出下一个话题的引子，“金木君，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这个世界有着如此温柔的人，这个世界有着我们所爱的人，有着许许多多快乐的人们，它是如此的……美丽，”白川有纪站起身来，继续引导着金木的思绪，金木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明明我可以不用进食人类，却还是主动暴露自己是喰种的事实。”

“这是因为我爱着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我所爱的人。因为她，我想改变这个世界。我想达到那个遥远的未来，那个人类可以和喰种和平共处的未来。”

“而只有我和你，从人类和喰种两个立场感受过世界的真实。再加上我的特殊之处，我想……应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站出来了吧？”

白川有纪的话语，让金木回想起自己刚刚加入安定区时，芳村店长对自己说的话。那时的他在与西尾锦战斗后，差点将自己的挚友永近英良吃掉。

面对认为自己在世界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的金木，芳村店长一下子指出金木话语中的错误。回想着店长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金木研抬起头来，与白川有纪目光相触。

“店长也这么和我说过，既是喰种也是人类的我，在两个世界中都有着栖身之所。我想就像店长说的那样，作为喰种和人类的栖身之所的答案，一定是相连的。”

“是啊，所以我才说，我们两个很像，不是么？”

金木的回应让白川有纪脸上增添一分笑意，迷茫的小鱼终于咬住等待多时的鱼钩，“不过，我们都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想追求那样的未来，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就一定…一定要足够的强大。”

话锋一转，白川有纪看向金木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起来，让金木研心里不由得升起几丝不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仅有ccG这种维护人类安全、铲除喰种的组织，同样也有着以人类身份混入社会中的喰种组织。”

“我说的并不是安定区这种为喰种提供庇护的优良组织，而是隐藏于社会的暗流之下，利用权力来保障自身利益，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和安全而维持着眼下的残酷局面。”

“他们亲手下达杀死自己喰种同类的命令，同时利用自己在人类社会的地位保障食物的供应。”

金木研的双眉随着白川有纪的讲述逐渐纠缠到一起，原本只是普通人类大学生的金木研，不管对人类社会还是喰种社会都有着相当天真的看法。

但白川有纪的这段话语，在她身份的种种特殊之下，让金木研不得不接受其中存在的真实性，让他不得不直面那黑暗的冰山一角，“这样的世界，太过扭曲了……”

“金木君，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连自己所爱的人都无法守护，更何况是我们所追求的遥远未来。”白川有纪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点点星光映照在她的眼中。

“正因我想创造那样的未来，所以我才第一次展示出自己的身份——处于喰种和人类交界处的异类。我想要拯救这个坏掉的世界，如果必须有谁要牺牲的话，那么就让我来作为牺牲品。”

“但即便我加入了黑天鹅组织，想要在这个世界达成人类与喰种和平共处的未来，我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自己敌人所在何处，但是却无法将其击败，就像是知道了障碍物的位置，却无法清除掉它们。”

“就像现在一样，金木君，我无法拯救坏掉的世界，而现在……我同样无法拯救你…金木君…”

真假掺半的话语让金木研完全无法分辨，不过白川有纪的最后一句话让金木研有一种没头没脑的荒诞感，“拯救…我…？”

“是啊，金木君。”白川有纪马上作出一副危言耸听的样子，“青铜树马上就要来抓捕你，就是那天袭击雏实酱父亲的那个组织。”

“什么？”相比起惊讶来说，金木研更多的还是困惑，他和青铜树组织无冤无仇，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来抓自己，“可是，他们究竟盯上了我什么地方？”

“金木君，因为你身上有神代利世的赫包，所以青铜树首领下令要把带着神代利世气味的你抓捕回去。”

“那，他们又为什么会盯上利世小姐？”

“因为你的器官移植手术是嘉纳医生执行的，从那天的事件以后，嘉纳一直在利用神代利世的赫包进行制造独眼喰种的实验。可以说金木君你就是嘉纳的实验品之一，而嘉纳现在已经加入了青铜树组织，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白川有纪的话语让金木研一时间有些脑子转不过来，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金木，白川有纪决定让他充分认识一下自己的现状，“金木君，青铜树的首领是店长无法抵挡的存在。青铜树的干部成员实力大都远超安定区，实力弱小就什么也保护不了。”

“而金木君，你和我不一样，你体内原本属于神代利世的赫包，是被嘉纳所强化过的。你可以变得很强，而不用像我一样，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也做不到。”

“金木君，对于你来说，如果想要变强的话，第一步，就是和自己和解。”

虽然白川有纪这句“和解”相当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金木研很快就领会了白川有纪的意思，“和自己……和解？是要我接受自己的力量吗？”

“是啊，金木君。其实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和自己和解吧？和自己作为喰种的身份和解。只有看清了自己，才能够去握住力量。”

“没有力量，再温柔善良的人也会被罪恶无情地吞噬。所以，金木君，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为了不再失去自己想保护的人，去握住你的力量吧。”

“金木君，你如果想要力量的话……”白川有纪将手伸向金木，眼中充满着对金木的信任，“为了人类和喰种和平共处的未来，可以请你成为我的力量吗？”

思索片刻，金木研将手搭在白川有纪掌上，一开始的迷茫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饱含信念的眼神，“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成为白川小姐的力量。”

“那就来吧，金木君，跟着我。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那些招式吗？”

白川有纪拉着金木推开房门，她的话语让金木研回忆起这些天锻炼二虎流的痛苦，嘴上直接下意识应道，“全都记着呢。”

离开古董咖啡厅，白川有纪命令诺瓦操控机械蝴蝶警戒四周，同时带着金木研来到了ccG埋葬牺牲者的墓园，这里的环境并没有因夜色而显得阴森可怖，相反，夜空投下的月光让每一座墓碑都泛着洁白的色泽，碑前的祭品和花朵显示着人们对英雄的祭奠。

站在这些墓碑面前，心思敏感的金木研看上去有所触动，而下一刻，白川有纪温柔的话语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有严肃的氛围，“金木君，你看见了吗？这些搜查官们的墓碑。”

“他们大都是为了守护人们所生活的世界，为了铲除恶人而成为ccG的一名搜查官。他们不畏死伤，只希望能够守护更多人的人生，难道他们不伟大吗？”

矗立在碑前，夜风带着一丝凄凉的伤感，掀起白川有纪披散的发丝，“他们很伟大。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认为，喰种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上。金木君，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们想的有些偏激，”金木研顺着白川有纪的话语，俯下身看着墓碑上一个个搜查官的名字，“他们并不知道，喰种也想有自己的生活，想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他们这么想，有错吗？”

白川有纪默默垂下眼帘，说出的话语在伤感中更增添一丝愤慨，“有的喰种吃掉了他们的亲人，因此他们迁怒、怨恨所有的喰种。但是那些希望和平的喰种有错吗？就像你我一样，我们双方都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呢？”

“错的，是这个扭曲的世界啊！错的是那些潜入人类社会、高高在上的喰种们，他们从来都不希望和平，因为那样他们就得忍受饥饿。”

“所以，金木君，当我们和搜查官遇见时，应该如何去做？”

面对白川有纪的疑问，金木研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会在战斗中不断地告诉他们，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我不会让他们杀死我，也不会让自己的手沾满血腥。”

金木研话音刚落，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细小的雨滴被夜风裹挟着，一点点扑打在两人脸上。

“这就是你坚持的观点吗？”

看见金木认真地点了点头，白川有纪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原本温和的面庞也转变为严肃的神色，“那么，就把你的决心展现给我看吧！”

“搜查官们在进行任务时，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而行动！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牺牲，因为他们见过同伴凄惨地死在喰种口中的样子！让我看看你改变世界的决心，是否比得过他们的死志！”

天上的乌云朝着墓园逼近，微微细雨顷刻间化作倾盆大雨，被雨滴浸透衣物的瞬间，两人都已张开鲜红的赫眼，细长的鳞赫从腰间突破衣物的束缚，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伸展。

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