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庄园：记忆共享（3）

（7）

好运的消失是在几个月之后，以星河带着足够多的钱，在一个假期回到了乡下。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返回那个离开了很久的家。

蜿蜒的山路边上满是斜生出来的树，杂草布满了整个庭院，曾经种在地里的花草、瓜果蔬菜全都成为了过去，眼前剩下的只有半人高的野草。

清明时候，总是多雨。

以星河站在屋檐下，身上沾了一点雨水，连头发都有些湿了。

他敲了几下门，却没得到回应，这个屋子似乎已经空了，早就无人居住。

爷爷……他去哪儿了……他不要我了吗？

那一天，这句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

（8）

一趟返家，以星河花光了身上的钱，再回到乔木奶奶家里的时候，奶奶正在窗边织围巾。

温暖的黄色灯光落在她的身上，令她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听见关门声，她放下手上的活，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和朋友出去玩得开心吗？”

朋友……哦对，这是他哄骗奶奶的借口。

以星河想起来这个，对上奶奶温和的目光，原先那些被压下去的情绪不知为又在此刻翻涌上来了，即便他拼了命地忍住，酸涩还是一再席卷他整个心脏。

他张了张嘴，露出一个笑来，眼睛里却泛起了泪光，他想假装高兴地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开口的声音却喑哑又难听，“开心。”

短短两个字，一说出来竟让他的眼泪失去了控制，决堤而出。

“哎呦，我的星河宝贝啊，怎么哭了？”

见到他哭，老人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本欲走向门口的少年，却在迈出脚的时候顿了一下。

随后，她轻声呼唤着少年，“星河宝贝……来，到奶奶这儿来……”

她越是这样温柔，以星河的眼泪就掉得更凶。

他哭得很安静，沾了泪水的睫毛根根分明，湿漉漉的，让他看上去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一遍一遍的呼唤让他靠近，这天晚上，他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记得奶奶哄了他很多，给了他很多承诺，最后轻声哼着歌谣哄他睡着。

（9）

有时候，给你新生的人也会摧毁你，以星河就是这样。

因为雪地里的帮助，那个人向他打开了一扇名为朋友的门，可是未曾深入接触的友情终究还是太过脆弱。

以星河一直以为那个人懂他，明白他，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只是习惯了八面玲珑，所以早就把往好处说当成了行事标杆而已。

而他，一直游离在人群外，不熟也是应该的。

但是，就因为这样，就因为曾经的一些名声，他就活该顶罪，活该失去世界的善意吗？

不管道理如何，事实就是这样，明明是那个人的和其他人的纠纷，作为朋友的以星河偏听偏信出手犯错，最后换来朋友的背刺。

那个人说，“我本来就是靠着困难户进来的，我家里没有条件给我转学，我不能受这么大的处分，星河……星河，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吧……”

“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我帮？”那个时候的他是这么问的，最后那个人煽动舆论，似乎就是拿捏住了他不善辩解的特点，又抓住了没有证据、以及校方顾全名声这些关键要素。

结果是，处分归属他，记录于档案伴随终身。

义务教育期间不能开除学生，以星河却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他的生活一天过得比一天糟糕，成绩也下滑得很厉害，他这个人也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愈发沉默。

初三的时候，他做了一件出格的事，逃学。

逃学的最终地点是那个乡下，他和爷爷生活了很久的家。

院子里还是杂草一堆，房子里却传来对话的声音。

是爷爷和一个男人，爷爷的声音低而沙哑，没有什么力量感，而和他对话的那个人却是个正当年的男人，一身西装穿着考究。

“先生，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希望你也能如约遵守承诺，照顾好我的孙子。”

“他是个不爱说话……脾气还有点倔的人，喜欢什么从来都不会开口要，看着那件东西的时候……眼睛却亮晶晶的……”

“我没能陪他太久，也没能给他很好的生活……就算是一直待在这样的小房子里，他也很安静、很乖，从来不和我抱怨……”

“先生…我…我对不起他……”

爷爷的声音越来越低，以星河再也没法偷听，一下子闯了进去。

在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一直疼爱的孙子，于是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