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南天
“手滑，手滑……”吃了一惊的姜凌凌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说着话，一边闷头伸长了手去摸手机。
“你摸得着吗？要不停路边找？”纪珺心对姜凌凌的手机表示了友善的关心。
“摸……得着……”姜凌凌努力闷头捞手机之余还不忘接了前面的话头，“你说的南天……是金和路上……吃火锅的那家吗？”闷着头说话好吃力，嘤嘤嘤……
“嗯。”纪珺心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
努力找手机的姜凌凌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可怜的手机咕噜咕噜不知道滚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让她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抓起来，擦擦灰，姜凌凌之前因吃惊而有异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去南天的话，顺路的，送你去啊。现在过去吗？”姜凌凌看看时间，扭头看向纪珺心，“现在才三点多，这么早就吃火锅啊。”
纪珺心低着头揪了揪衣角，回答道：“那麻烦你了，现在过去就行。我约了人有事，也不全为了吃饭。”
哦……这么巧啊……姜凌凌快速地看了米红豆一眼，与后者的目光准确接触，两人眼中均是了然。陆高诗约了江定一在南天吃饭的事儿，侦探社告诉了姜凌凌，自然也会告诉之前那个一直要求调查陆高诗的人。看来，就算纪珺心不是那个人，恐怕也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怎么看，纪珺心都不像是那种有勇有谋，藏得了心机，用得了手段的人呢……能这么看顾着纪珺心的人，姜凌凌和米红豆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不过，她们此刻的猜测如此心有灵犀，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乔如柏引了纪珺心去南天，那么显然她已经有踢爆陆高诗和江朵江定一关系的想法。乔如柏都动手了，陆高诗离走人还会远吗？对乔如柏还算有信心的米红豆大大地松了口气，又有些微妙的怅然若失。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乔如柏都是那个保护纪珺心的*oss啊……虽然觉得很安心，但是怎么就有那么点儿吃味儿呢，真是奇怪的情绪。
比起安心与灰心参杂，情绪复杂的米红豆，姜凌凌的心情就要纯粹得多了。心情，十分纯粹的，不开心！乔如柏动手了，还有自己啥事儿吗？只能纯粹地看戏了吗？说好的卖给米红豆一个人情呢！
姜凌凌的郁闷全堆在了脸上，噗噜噗噜都快溢出来了。也就是纪珺心低着头没看着，米红豆可是看了个清楚。
她在郁闷个啥？米红豆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多看了两眼，姜凌凌就带着她那满脸的郁闷转了回去，朝前坐好了。
所以生了什么？米红豆还没想明白呢，手机突然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纪珺心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凌凌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米红豆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所以她刚才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讨论之中吧……米红豆慢吞吞地点开了信息。
件人，姜凌凌。【看来这件事，有另外的人先捅给她了，咱们白忙活一场了。你还给我干爹炒蛋炒饭吗？我给你弄好多秘制大猪蹄……（可怜可怜脸）】
这是第一次收到姜凌凌带有表情的信息，米红豆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含泪咬着小手绢也不足以泄的纠结与郁闷吧。
【炒的。还有鸡茸粟米汤，爆青鱼和牛腩焖土豆和银鱼豆腐羹。一会儿我还是想去南天看看，当然不能被纪珺心知道，还去吗？】虽然大概知道是乔如柏要出手了，但是米红豆还是想去看看。
姜凌凌默默地把菜名看了两遍，心情好了不少。【去，就算用不上我们，不是还能看戏呢么。你放心，我来安排，保证你看好看爽，不会被人现。】
进了江城，离金和路也不过是十多分钟车程的事儿了。三人各自心思，一路无话，连短信都没了，南天很快就到了。
车停在了南天正大门，纪珺心准备下车，又被姜凌凌叫唤住了。
“明天你怎么回片场？要不我接你一起？”姜凌凌想着，今天这出戏，纪珺心要是看齐全了，约莫是不会让陆高诗继续跟着了。这些天看下来，似乎她身边也就陆高诗这么一个得用的人，就算有别的助理，今儿也都丢在片场了，自己好人做到底，有接有送得了。
纪珺心想了一会儿，好像和姜凌凌还没熟到蹭上十个小时的车，于是委婉地开口拒绝了，“不麻烦你了，明天公司出保姆车送我去。”停了停，看向米红豆，“明天你怎么过去？要不跟我一起去？”
姜凌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默默地把后转的头转了回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要被闪瞎了。
米红豆有些犹豫。从心理上来说，她肯定愿意跟纪珺心的车啊，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女神在一起好嘛~不过理智点来说，纪珺心这会儿想约她，明儿可不一定想见到她。如果乔如柏今天彻底踢爆陆高诗的事儿，纪珺心明天的心情应该会很糟糕吧……五个小时，她会不会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啊。
至于坐不坐姜凌凌的车，会对姜凌凌的心情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哦，对不起，米红豆没有考虑过。对，单身狗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
就在米红豆还拿捏不好是一如既往以靠近女神每分每秒为准则，跟了女神的车，还是别在女神不开心的时候给她增加负担时，姜凌凌开口了：“米红豆肯定坐你的保姆车嘛，保姆车那么大，坐着舒服。”
感觉自己就算眼睛瞎了也值得被点一万个赞好么！
好吧，米红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前世纪珺心特别不开心的时候，不是吃，就是一个人静静呆着。希望明天她的需求是前者……
纪珺心问米红豆要了住址，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跟姜凌凌和小助理道了声谢就下车了。
唔，小区有点旧啊……给完地址的米红豆有些害羞。不过如果她知道第二天，拍醒她的闹钟名字叫纪珺心的话，恐怕就不是害羞这么简单的心情了。
三人目送纪珺心进了南天的大门。
第一个开口的，是一路都没刷过存在感的小助理。小助理兴致勃勃地看着姜凌凌，声音都带着点儿颠儿，“接下来去哪儿？”
姜凌凌默默地看了一眼小助理，平静又残忍地开口：“反正，不是去买大猪蹄。”
小助理眼中亮闪闪的繁星一下子全部坠落。
cp党虐我千百遍，我却只能虐小助……姜凌凌有些心虚地挪开目光：“我们在周边绕绕。你找个大商场的停车场。嗯，要方便一点，能避着人走到南天东面门的。”
“我们也去南天？”小助理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南天大门，难道因为它向南，就不从它进了么？这是什么样的歧视……
姜凌凌感受到了小助理迟疑的，不解的，甚至带着点儿惊讶的目光，摸了摸鼻子，没有解释。太蠢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办法一起愉快地看戏。再看看后面一脸淡定的米红豆，哎，多好的看戏之友啊，可惜是站cp党的，太闪耀了，自己承受不了几次啊。所以说，我命定的cp啊，希望已经出生了，我不用等太久……
小助理虽然想不太通，但是好就好在执行力还不错。金和路这边是标准的商业街，繁华的地表下，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停车场。小助理开着车，绕着南天兜了几个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符合姜凌凌要求的地方，把车停好，带着人，往南天东门走。
说到南天，那可真是一家神奇的火锅店。
锅底的味道，食材的新鲜，酱料的丰富，服务的优质，这种普通火锅店都具备的事儿自然是不必多说了。这神奇，就神奇在它的门儿上。
正常的，诸如纪珺心走的，向南的正大门，北边儿的后厨通道，员工通道，仓储通道。一个正常饭点该有的门它都有。东边和西边，各紧挨着一栋十多层高的商厦，只有五层楼高的南天被夹在两栋楼之间，显得又矮又胖，实在醒目得很。东边和西边，跟两栋商厦紧挨，接壤的五层，共用了一堵墙。于是，在南天的东边和西边，五层楼，每层在相邻的商厦，都有一个门，有的层，还不止一个门。要做成立体图，那南天的门，就开的跟豆腐块上的筛子眼儿似的。
在商业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南天占地表面积是普通酒楼的两倍有余，又有五层楼高，不过里面的位子，其实并没有太多。南天作为一个火锅店，只有包厢，没有大堂，内设数个电梯，通向不同楼层的不同位置，在装修和布局上又十分绕弯，听说还有风水大师的手笔在里面。要是没有里面的店员带路，迷路是常事儿。听说为了减少食客的迷路次数，南天还贴心在每个包厢里都修上了洗手间。在格局上花了那样的心思，自然分隔出来的包厢，数量就不会多了。因此南天的消费也不是一般火锅店可比。
南天开张没多久的时候，就有食评家说了，这店味道且不说，这门儿多，包厢多，路又绕，私密度是够够的了，真是约会谈事儿的圣地。那么问题来了，当这些条件都具备，当大家都知道了，当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时候，它，还是个能秘密约会谈事儿的地儿吗？
答案是，依旧是。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来南天，就是来秘密约会谈事儿的地方，这使它成了一个更能诱惑人内心隐秘的蠢蠢欲动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我还敢来，我来了，也不会被你们抓到，因为它足够安全。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理吧。自然，南天的引路服务，也是安全性上的重要一环。
话说姜凌凌一行三人，在靠南天东边儿商厦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商厦停了车，然后从商厦间的地下车库，上面的连桥，一路走到了南天东边儿的商厦里，接着随便挑了一层，进了那层南天的门。
进去，就有人领着往前走，面前全是走廊，一条插着一条。米红豆跟着转了几个弯，就觉着自己回头去寻入口，恐怕都是寻不着的了。侍者领着她们往里走了好些，迅速远离了入口，才停下来询问她们是否有预约。姜凌凌在走连桥的时候事先讲解过一些南天的事儿，据说侍者带人进来之后，这停下来的地儿也是有讲究的，一是要离入口远，二是绝对没有别的客人经过。米红豆看看四周，好嘛，这走了半天，还没瞅着一个包厢门呢。于是也不再担心会突然撞上乔如柏和纪珺心了。
姜凌凌报了个人名，说得有点儿快，米红豆没听清。不过侍者倒是听懂了，带着她们又绕了几圈，还坐了一回电梯，再出去走上两步，总算是到了。米红豆抬头看看包厢门框，没有房间号……一个没有名字也没有标示的房间，真是亏得带路的，不然谁找得到。
打开包厢门，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曲折花哨的东西，就一个圆桌，桌上一个锅，旁边一圈儿凳，墙角几株植物，中规中矩的模样。三人进了屋，侍者就在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姜凌凌按了几下手机，像是在和别人信息。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从桌子下面抽出了厚厚的几本菜谱，“都饿了吧，咱们先叫点东西吃。”
之前说陆高诗和江定一约在了晚上，这会儿才三点多快到四点，吃顿火锅的功夫，还是有的。许是因为知道乔如柏会出手，米红豆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紧张了，倒是有点儿趋近于姜凌凌看戏的心态。
火锅这东西，本就做不出太多花样，也就是改良改良锅底，把食材混搭混搭，做出些新奇的丸子，滑类，面食，再在酱料上多几种调配。都下午了，路上一直没吃过东西，三人都有些饿了。随意点了些，火锅煮了起来，很快香气飘满了屋子。
出乎米红豆意料的是，南天的火锅味道真是不错，虽然说不上惊艳，但是在米红豆吃过的火锅中也算得上翘楚了。尤其是其中一味蟹滑，可以明显吃出其中的蟹黄鲜美蟹肉香嫩，却又没有一丝腥气，很是美味。米红豆吃了一个，觉着这个纪珺心肯定能喜欢，也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点这个吃。前世她们吃了那么多家店，果然还是错过了不少啊。也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把这些错漏，都吃回来。米红豆戳着碗里的另一个丸子，有些感叹。
吃着吃着就呆，这是又想纪珺心了吧……真受不了这些一分钟不见就如隔三秋的人！姜凌凌哼了一声，又见不得米红豆对着一桌子佳肴好像充满遗憾的样子，捞了块豆腐皮丢进了她碗里。
炸制过的豆腐皮，在火锅里稍微滚上一滚，立马捞起来，软中带脆，汤水的浓鲜中不失油炸的酥香，在花生酱上轻轻一拂，便是上佳美味。
唔，这个纪珺心估计也会喜欢。
真是看不下去那张蠢脸了……姜凌凌扶额，捞了一堆白菜丢进白糖辣牛肉酱里闷头吃，懒得看她了。
吃到差不多七八分饱的时候，突然包厢里传来一阵铃铛声，米红豆一惊，差点没把筷子上夹着的丸子抖到地上去。四处环顾了一下，才看到包厢门边上，有一个小铜铃，这会儿还在摇晃着。
门铃？有人来了？米红豆把丸子放回了碗里。虽然能猜到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姜凌凌请来办事儿的，但是米红豆还是有些紧张，万一被纪珺心现自己跟了来，真是很难解释啊。
“进来吧。”姜凌凌把手机塞回兜里，显然对来的是谁已经了然于心。
又过了十多秒，包厢门才被打开，外面是之前领她们过来的那个侍者，这回领了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进来，大汉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
大汉进门，只是一脸和善笑容没说话，直到侍者退出去，门重新被关上，才笑嘻嘻地开口：“姜小姐，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说罢，大汉把墙边茶几上的茶具收拾到了一边，从怀里的大包里掏出了一台黑乎乎像是铁疙瘩的机器放了上去。
姜凌凌放下筷子，走到他身边，绕着那机器转了两圈，又伸手拍了拍。机器砰砰作响，很是笨重的模样。
“我去……你们搞了半天，就搞了这么个东西给我？”姜凌凌简直不敢置信，简直对这东西嫌弃到了极点，“所以我能用它干点啥？砸核桃都嫌它笨重好吗？”
大汉长得魁梧，脾气倒是不错，被姜凌凌呛了一下，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姜小姐，您不是想听听那两人会说些什么吗？咱们把这开关一开，就能收到他们房间里的对话了。别看这东西笨重，音质清晰度可高着呢。”
“只是听有什么意思。我要看，我要能看到。”姜凌凌皱眉，“之前你们不是都能拍到吗，怎么现在要看现场的，就只能听声音了？”
“这个……姜小姐，您看是这样的。南天毕竟不是普通的地方，您也知道，它是标榜*性安全性至高的。我们社在里面安插个人手也不容易，能安排他们进我们布置好窃听器的房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我们社里也有规矩，南天的人手太难安插，轻易不损失。所以这……”大汉赔笑着轻轻拍了拍茶几上的黑铁疙瘩，“这也只能听听，不能录下来。看现场的话，事儿容易大啊，到时候社里损失大了，我也没办法交代啊。”
居然录都不让录……难怪乔如柏急匆匆地把纪珺心召唤过来了。隐秘性这么高的地方，陆高诗说出的话，也会有点儿料吧。
南天的特殊性，姜凌凌也了解，南天背后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商人。无谓为看一场戏，得罪那么个人。只是，真的不过瘾啊，好歹是来回十个小时的车呢好么！就听一段相声，连个人影都没得看么……
“你可以跟这儿看着，我们不录。我干爹也是跟你们合作惯了的，我也不会坏了你们规矩，我们说看看，也就只看看。”姜凌凌试图试探一下大汉的底线。
“这……”大汉面露犹豫，似乎十分为难。
我去……姜凌凌一看这熟悉的神色，还能不明白么。
“双倍？”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是个事儿啊……姜凌凌有了底气。
“在南天安插眼线，真的特别难，特别特别难，丢一个可心疼了……”大汉面露苦色。
“三倍。”姜凌凌坐回桌上，夹了块土豆吃。
“哎……这个……”大汉慢吞吞说着往桌边挪。
“五倍，换成有画面的，清晰度要高。”姜凌凌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夹了块豆腐。
“行！好嘞~这就给您换呐~”汉子带着雀跃的声音快步走到了包厢门口，连那个铁疙瘩都忘了带走。哎呀，本来三倍就好多钱了，要松口了呢。谁知道说话慢了两秒，对方主动加钱，一下子就变成五倍的钱了！看来以后说话都要慢慢说。慢……慢……地……说……
“等等，回来。”姜凌凌突然出声。
汉子灵活走人的动作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