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结文

乔如柏的问题，差点没把正在打瞌睡的侦探社工作人员给吓死。

工作人员友好地建议，如果那个人还没死的话，要不要帮手报个警？

当乔如柏苍白着一张脸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工作人员则表示，及时损坏掉接收终端，就算窃听器被查出来，也是不会查到他们身上的。

上辈子杀了米红豆和自己的薛意就要死了……乔如柏只觉得全身冷。

薛意要死了，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杀的，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布局上。虽然买通了柯明朗的心理医生，但是乔如柏万万没想到，在报告里只是喜怒无常，容易暴躁，有些偏激的柯明朗，居然一言不合，随随便便就杀人了……杀的还是相伴近十年的伴侣。

这人，有病啊！

如果让乔如柏在薛意和柯明朗里选一个让他去死，乔如柏一定会选后者。一个有病的人，还像是神经病一样杀了人，加上长期都有心理问题，说不定都不用进监狱。

那个变态，那个能利用陆高诗监视纪珺心的变态……如果不进监狱，恐怕是个比薛意难对付得多的人。如果杀人不能把他送进去，那么万南的那些事情，恐怕也不能吧……法律对精神病还是太宽容了，太容易打脱官司了。

耳机里，当薛意沙哑的声音，再三和柯明朗确认自己是不是等不到120来，柯明朗却还在嘻嘻哈哈说着给薛意养大小野种的时候。薛意再没问120。

乔如柏听到的薛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吧，那就这样吧，我累了，大概你也累了，我……还是舍不得你啊。”

接着，耳机里是沉重的脚步声，乒乓作响砸东西的声音，男人的尖叫咒骂，重物砸地的声音……

乔如柏可以猜到，正在生的是什么。乔如柏没有开口，甚至没有表情，只有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她正在听着一场怎样的事件。

最终，耳机里只余下一个人粗重的呼吸，轻微的□□。

是薛意。

乔如柏摘下耳机，关掉设备。要求工作人员毁掉终端，离开这里，立刻。

豪宅命案，上了新闻。

柯明朗死了，薛意也死了。

乔如柏整整做了三天的噩梦。然后在第四天，把薛意的老婆孩子送出了国。

从来都没有什么绑架。这只是一个久未动的棋子，有了自己想摆脱棋盘的心思。乔如柏只是顺势而为，薛意的老婆做了一场戏，原本只是想激化一下那两人的矛盾，没想到……不过对于她而言，也是另一种方式的摆脱了。

把那些万南的老底通过各个渠道揭了出去。于是社会新闻变成了万南不正当家，昔日伙伴今日自相残杀。

别人看到的，是不是真相，乔如柏不在乎。

至少上一世的真相，她大概已经可以拼凑出来了，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去查一查。

过了几天，乔如柏收到了一批新的调查资料。乔如柏看完之后，整整想了一周，还是把资料锁进了保险箱。

乔如柏以为，她这已经是喧宾夺主地替纪珺心做了最终的决定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决定还没过两个月，就被推翻了。

《》上了卫视，并没有因为曾经全部直播过而影响到它火热的收视。收视指数节节攀高，网络话题热度不断，这本是一件大好事。

没料到，纪妈妈手底下有个学生，也不知道是熊呢还是蠢呢，在意外地知道纪珺心是老师的女儿之后，居然跑去问纪妈妈，纪珺心和米红豆是不是真的是一对。

于是一向不大关心纪珺心在忙什么工作的纪妈妈拉着纪爸爸看了两期《》。看完就把纪珺心叫回去，把学生的反馈和纪珺心说了。结果见纪珺心似乎没有什么解释，纪爸爸纪妈妈虽然没有纠缠在节目上，却是立刻甩出了一张长长的相亲名单。

名单由纪爸爸执笔，纪妈妈补充，他们认识的适龄未婚男青年，估计都被列在了名单上。有学校的老师，有他们教过的学生，连学校的适龄男校工都有……纪珺心看到这份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单，当场就要落跑。

结果被纪爸爸纪妈妈一口一个不孝给生生压住了。纪爸爸纪妈妈计划好了，马上开始相看，按名单，一天看十五个。

一天看十五个，这不是相亲是女儿嫁不出去求白送吧！

从未得到过父母如此关爱的纪珺心觉得，事情要糟。赶紧趁着手机还没被收走，去洗手间给乔如柏打了电话，让她赶紧用工作的事儿把自己救出去。

本就是家里的破事儿，纪珺心没想细说。可乔如柏是谁，三两下就给问出来了。

一弄明白，乔如柏就火了，直接草草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就要往纪珺心家去。临要出公司了，却还是折了回来，把保险柜里的资料扒拉了出来带上。

到了纪家，是纪妈妈开的门，一看是乔如柏，忙笑着说：“珺心今天不舒服，这两天先不接工作了，麻烦你了。”说罢，就要关上门。

纪家乔如柏常来，纪爸纪妈虽然不是特别热络的人，但是都是知书识礼的，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乔如柏一看，就知道，好样的，这是要搞软禁撒！心里也是x了狗了，自己累死累活地刚把命捡回来，虚弱期还要想着她们家的事儿究竟要不要和纪珺心说，结果倒好，这边儿还是要结结结，生生生，和那柯明朗有什么区别，真是气死个人。

一向很有礼貌的乔如柏最近像是有口戾气梗在心口，这会儿也没和纪妈妈客气，一把就挡住了纪妈妈要关上的大门，生生地把自己挤了进去。

纪爸爸闻声出来，一看乔如柏进来了，皱眉：“小乔啊，今天……”

“方一勤。”乔如柏看纪珺心不在，压低了声音，直接报了个名字。

纪爸纪妈瞬间变了脸色。

正好纪珺心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乔如柏就开心地跑了过来：“有工作找我是么？”

原本对纪家逼婚生出的气，就这么差点气岔了过去。

“得了你，去吧，找米红豆玩去。”乔如柏赶纪珺心走，“我正好有事和伯父伯母说。”

纪珺心小心地看了爸妈一眼，嗯……好像脸色不太好，不过却没反对呢！

迅速走了。才不要一天相亲十五个！一个都不要相！

纪珺心一走，纪爸纪妈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

纪爸皱眉直入主题：“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自从知道纪爸纪妈不是纪珺心的亲生爸妈，乔如柏简直觉得自己这十多年来对纪家奇怪相处方式的不解，一下子就解了。想着纪珺心小时候可怜巴巴的，老指望爸爸妈妈能疼疼自己，陪陪自己，乔如柏看着眼前的两人，感觉气得胃都疼。

“方一勤，纪珺心亲爹，骗婚，纪珺心还没生的时候就车祸死了。纪珺心亲妈产后大出血，把纪珺心托付给了你们。不过呢，她告诉了你们她的丈夫是骗婚，希望女儿不要姓方。因为她觉得那样太便宜为了留后就骗婚的方一勤了。至于你们二位应该是纪珺心的姨妈和姨夫。”乔如柏认真地回答了纪爸爸的问题。

“你别乱说！给别人听到了像什么！”纪妈妈有些急了。

乔如柏叹气，拍了拍文件袋，“没事，我想应该没有人能比我出更多的封口费了。该扫干净的尾巴我已经替你们扫干净了。包括当时听到你们说话的医生护士，纪伯母假装怀孕回老家时你的邻居们，给纪珺心上户口的人，还有七七八八好多个关联户也都封好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纪爸爸到底比纪妈妈稳重些，再次开口问道。

“纪珺心的感情生活，你们就不要介入了。”乔如柏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空白支票，“这是答谢。”

纪爸爸一下子就怒了，“你什么意思！纪珺心就算不是我们亲生的。可也是我们带大的，怎么就不能管她了！”

乔如柏也是笑了：“生养之恩，生养之恩。生恩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养恩……纪珺心小时候是保姆带大的，当然你们出了保姆钱。上幼稚园没多久，她就是钥匙儿童了，你们连寄送都不管，哦出了学费生活费。上学了，哦，还是学费生活费。在家吃的是外卖吧，都没吃过你们亲手花力气做的饭吧？所以你们在她身上，就是花了钱吧？现在还了钱给你们，你们还要管什么呢？反正你们也只觉得，养大一个孩子只需要钱就行了。那么回馈给你们的，当然也只有钱了。”

“带大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心血。你没养过孩子，你懂什么！”纪妈妈已是怒容满面，“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孩子，一开始就不该让纪珺心和你玩，也不至于现在在娱乐圈蹦跶成这样。我看你那的工作，她也不用去了，听她爸的，老老实实找个老师的工作，赶紧结婚生孩子。”

“像方一勤那样为了留后赶紧结婚生孩子？”乔如柏一脸的嘲讽，“你们付出心血？我没养过孩子。纪珺心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来上学，是谁及时现送她去医院的？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跑步摔伤了膝盖，是谁天天给她换药，接送她上学的？六年级暑假的时候，她月事来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是谁赶过来安慰她，顺便送了本生理卫生知识读本给她的？”

“说什么呢！”纪爸爸听到后面一脸的不自然。

乔如柏也是乐呵，“我说什么呢？我说我从上小学就给你们养着孩子呢。除了我没出钱，我哪里管得比你们少了？现在我钱也出了，我比你们还差什么，你们说吧。别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们没一件知道的，要不我再顺着年龄线继续说？”

“别说了……”纪妈妈倒是还记得纪珺心上初三的时候，自己想着和她说一下月事的事儿，结果……就跟乔如柏刚才说的似的。

“那不说了。”乔如柏也是见好就收，把支票放在了桌上，“既然大家都有默契不和纪珺心说她的身世，我也不会说。但是她将来要喜欢谁，怎么过，那是她的事情。你们作为只出了钱的姨夫和姨妈，差不多就行了。我这出钱出力，从小就干完爹妈该干的事儿的人，不也没说什么么。更何况，你们又不喜欢她，何必去管她喜欢谁……”

乔如柏的最后一句话，特地说得很慢。纪爸纪妈却没有立刻反驳。成功试探了一把的乔如柏真是满心的苦涩，“果然是因为你妹妹被骗婚，又因为生产死了的事情，对纪珺心喜欢不起来吧。”

纪妈没说话，纪爸咳嗽了一声，一脸恼意，“你这是又在胡乱说些什么！我们结婚的时候，都说好了要一起好好研究学术，好好带学生，让更多的学生成为祖国的栋梁。我们没想过生孩子，不太会带孩子，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喜欢她！”

“我生过？我小学就生过？”乔如柏这十几年对纪爸纪妈的敬意，真的是在这十几天里磨得差不多了。说了不说了，可又憋不住要去回嘴，“你们爱做老师，没问题。可你们做老师，真的不知道学生在每个年龄段的需求是什么吗？真的不知道家庭关系对一个人成长造成的影响吗？真的不知道大家都是人，都是需要爱和关心的吗？好吧，不说那么空泛的，你们至少应该知道当大家都有零花钱，有一个孩子没有是什么感觉吧？”

纪爸爸要开口。乔如柏却做了个停，“我知道你们家教严，怕纪珺心乱花。但是，我更相信，无论是零花钱，还是爱，又或者是陪伴和关心，你们都知道，这些是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的。但是，你们不想给。因为你们要忙，同样因为你们觉得，她不够重要。好了，我不是来翻旧账的，我真的是来给钱的。”

乔如柏点了点桌上的支票，“不管你们用不用，我当给过抚养费了。今天聊的内容，我想我们都不会和纪珺心说。最重要的是，你们可以继续强迫她，然后我就会花钱买通你们的学生，诬陷你们教学不严，私相授受，轻薄学生？好吧，随便了，就是这类会让你们失去你们最喜欢的工作的事情。”

这边儿乔如柏说得风轻云淡，纪爸纪妈简直要炸，“你这是威胁我们？”

“是的。”乔如柏认真点头，“我和你们的关系建立在纪珺心开心的基础上，你们要是一定要逼逼逼，生生生，我们就走到对立面了。我是认真地威胁你们，如果你们让我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人失去她最喜欢的生活，你们最喜欢的东西，肯定保不住。我现在有很多钱，真的。”

“你！”纪爸纪妈快气得说不出话。

乔如柏笑笑，走到门边，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这么多年，你们也没带她吃过路边摊吧？一起捞过小金鱼没？知不知道劳动课作业做起来很麻烦，全班都是家长一起做的？今天的谈话你们应该没录音吧？可惜了，就算你们和纪珺心告状，她应该也会相信我。再见！”

一路走到纪家楼下，乔如柏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总算是知道上一世姜凌凌为何活得那般肆意了。看来，要继续好好赚钱啊。

其实乔如柏在去纪家之前是想要和纪爸纪妈好好谈谈的，只是……果然因为他们不是真的喜欢纪珺心，只是执行一下妹妹的遗言，有些生气吧。即便如此说得通，乔如柏也能感觉到自己在经历了别墅的那件事情之后，的确有些戾气……要是以前，她应该做不出威胁纪爸纪妈的事情。

不过从走前的情况来说，效果好像还不错。乔如柏觉得自己有点变坏了。

身世什么的，就先当不知道好了，好不容易纪珺心这世活得开开心心的，即便自己没什么立场，乔如柏仍选择了不说。

但是，上一世米红豆的死因，却是要和当事人有个交代的。

过了几日，乔如柏单独约米红豆见了一面，无论是别墅的事情，还是纪珺心的身世，乔如柏都选择了对米红豆如实相告。

两人的推测，其实很相近，尤其在乔如柏想起上一世威亚事件前面没几天，圈里有传言说江朵好像拍武戏的时候划伤了脸。只是传言，大金压消息又压得紧，乔如柏也没兴趣证实。现在想想，说不定是真的。

之前在别墅的时候，柯明朗就说过，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年。那么上一世，很可能是柯明朗快死了，纪珺心还没结婚，没给方一勤留后。他们猜到，或者查到了纪珺心可能喜欢女人。于是当时和纪珺心走得最近的米红豆与一直和纪珺心走得很近的乔如柏就遭了殃。至于江朵……大概看着没有什么机会和纪珺心复合了，所以只是惩罚了一下，没弄死。

薛意这一世想要柯明朗和他一起死，说不定上一世杀了两人之后，也会随着柯明朗而去。不过，这就很难说了。这也是她们能猜出的，自觉最接近真相的真相了。

一下子又被乔如柏灌输了太多内容，直到回到纪珺心那边，米红豆的脑袋还有些晕涨。

米红豆本怕自己听了太多还没消化好，想先睡一会儿。耐不住纪珺心像是献宝一般掏出了一个大盒子，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自己拆。

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甚至连节日都不是……米红豆小心翼翼地拆开。

盒子里是两个非常精致的娃娃，做工……和邓家村给姜凌凌她们那组的好像。

“像不像我们！我特地去找了当时《》给姜凌凌鲍月荞她们做娃娃的师傅做的。节目组不给我们这个奖励，我就自己去找他做啦，今天刚拿回来。”纪珺心笑嘻嘻地往米红豆身边蹭了蹭，“看，这个月牙色衣裳的是你，这个翠色衣裳的是我，像不像？”

“像。是仿的《皇室秘录》的扮相吧。”米红豆摸了摸娃娃，“怎么没做凤袍的？”

“我是觉得……宫里的戏太虐了。我还是喜欢庄子戏，虽然平淡，但是很开心。你喜欢凤袍么？那早知道做凤袍了。”纪珺心小心地捏了捏娃娃，“要不，我再去订两个凤袍的？”

“不，我也喜欢这样的。”见纪珺心一脸你骗人，米红豆赶紧拿起纪珺心扮相的娃娃笑着哄人，“这个就最可爱了，这衣服做得真好，不知道能不能解开呢？”

“不能！”纪珺心嘟嘴伸手拦，“一会儿解坏了！”

“好好好，不解这件。”米红豆总是纵着纪珺心的，纪珺心说不能，那就不能，“解这件，总不会坏了吧？”米红豆把手探向了纪珺心的衣裳。

于是……米红豆最终还是实现了一回家时的想法，睡了。不过不是睡了一会儿，是睡了小媳妇儿。

看着身边衣衫不整，沉沉睡去的纪珺心，米红豆凑近了，偷偷地亲了那粉嘟嘟的小嘴一口。

不由地想起了乔如柏说要瞒下纪珺心身世的事情。米红豆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现在想想，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本也是大家不该知道的事情，里面也没有什么立刻要去报的血海深仇。只是……晚一点再说吧。

有些真相，也是一种伤害。

米红豆希望，到真的要告诉纪珺心身世的那一天，自己已经可以给她足够的爱与安全感，已经给了她一个永远温暖的家，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家。在此之前，就让自己努力地对她好一些，更好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