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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城隍庙谈鬼

“普通人没办法看到鬼吗?”

南枝对泥鬼们的话很感兴趣,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我常听人说,某地的某某能见到鬼,还有人能瞧见神仙,难道能见鬼的人是少数?”

——虽然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历史上的北宋,但依旧从陈金桂口中听说了不少奇闻异事。

什么某地的书生死而复活,醒后说自己是去了地府考试,死后是要做城隍的。

阎王看他家中还有老母要侍奉,才让他多活几年。(《聊斋·考城隍》)

还有某地谁家孝顺儿媳的婆婆病故多年,但仍有人能见到她夜夜坐在坟茔上哭,逢人就说自己死的冤枉。

后来有胆子大的人开棺撅尸,果然发现这婆婆是被人掐死的。

更有甚者,说某地有个读书人,在家昏睡三月有余,不吃不喝也不曾变瘦。

这读书人清醒后,便要出家去做道士。

家中父母问起,他就说自己这些时日去了某某仙境,里头有个某某仙女,带他去了神仙举办的宴会。

自此这人便一心修道,只是后来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

神鬼妖怪,幻梦交织,仿佛每十个人里,就有两三个见过鬼的。

便是没见过的,也会信誓旦旦说这世上有鬼,赌咒发誓,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南枝一一把这些市井传言道来,庙中泥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城隍任免都是地府决定,确实听说过有德之人死后会到生前做官的地方做城隍。”

“这些人命可真好,活着的时候能做官,死了依旧是官老爷,八抬大轿,小鬼开路哩!”

“天上女仙怎么可能会倾心一个凡人,那书生八成是叫狐狸迷了,这些骚狐狸,最爱扮神仙。”

“很是哩!上一任城隍收拾的那只黄鼠狼,不正吹嘘自己是什么王母娘娘座下端洗脚盆的童子么?!”

“那些看见鬼的人,要么是时运很低的倒霉蛋,要么便是快要死掉的人,普通人是看不到鬼的。”

“哈哈哈哈,那读书人可真蠢,真信有仙女喜欢他。”

一群泥鬼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声音有的尖细,有的粗犷,有的说话含糊恍若口噙泥巴,有的说话浑厚宛如钟鸣,并不全然相似。

“莫吵!莫吵!”

脾气最暴躁的大肚鬼张开大嘴,喉咙鼓得像只大蛤蟆。

只见它猛的吹气,直把其他几条鬼吹得在殿中乱窜,像是一根根风中摇摆的枯草:

“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吃了人家的酒肉,便要好好回话,不怕酒肉吃下去烧穿肠子肚子么?!”

说罢,它才转向南枝,满脸怒容,瓮声瓮气地开口:

“南小娘子,这世上奇人异事多如牛毛,俺也不知晓有没有那天生便能见鬼之人,但想来还是少数。

俺在这城隍庙住了几十年,也就见过两个能瞧见俺们几个的活人。

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生人肩头三把火,健壮之人、从不得病之人阳气重,便是俺们这些积年的老鬼也要躲着走。”

说着,大肚鬼拍拍肚子,肥硕的大脑袋又涨大了几分,青筋满布,红噔噔好似个大灯笼:

“至于那天生体虚之人、时运不济之人、将将生产后的妇人、大病初愈的病人还有头顶卤门未闭的孩童,也能看见俺们。

至于那将死之人,浑身死气沉沉,俺们有时候好奇,也会围着他瞧,看他几时死。

不过俺们不敢靠太近,不然怕叫阴差瞧见,一并抓去地府。”

南枝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总觉得有点搞笑。

一个快死的人躺在床上,朦胧间抬眼一看——

病床边除了陪护的家人,还围了一圈欢天喜地,打赌自己什么时候咽气的鬼!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是哩。是哩。”

吊死鬼伸着舌头,慢慢从房梁上垂下来,脑袋上的头发糊了南枝一脸:

“方才没发现,只觉南小娘子生人味儿没那般重。

现下细细看来,南小娘子肩头三把火烧得可旺哩!”

说着,它凑近一些,熟练地把长舌卷吧卷吧塞回肚子道:

“你胆子当真大,难怪是南屠户家的小娘子呢!画皮鬼都不怕。”

吊死鬼是这大殿里唯一的女鬼,秀气的面上泛着青,脖颈上留着道绳索血痕,猩红长舌从喉咙中滚出,瞧着愈发骇人。

它并非有意吓唬南枝,只是它死时便是这般模样,死后也无法控制怒气。

它要说话,还得把舌头卷吧卷吧缠起来,方能开口。

吊死鬼算是这几条鬼里最“正常”像人的,其余几条鬼不是缺头就是断腿,有的肠子肚子流了一地,简直惊悚。

——这也是为什么,鬼类大都是狰狞可怖,面貌骇人之流,生的幽怨多情,貌美如花的女鬼,那都是极少数。

生人味道轻,可能是因为她背包里放着【人皮画衣】。

盯着屏幕眼都看花了的南枝,费尽千辛万苦才从一片马赛克里找到吊死鬼。

不是她胆子大。

是这游戏居然还有健康屏蔽功能,太过血腥的场景,什么肠子肚子断腿血坑,全打上了马赛克。

——这导致她看吊死鬼,就是一片马赛克上,再顶颗活灵活现的美人头。

蛮惊悚的。

“其实我得了奇遇,之前十八年在梦中受仙人指点,醒后入道,成了炼气士。”

聊了这么久,南枝这才说起自己来城隍庙的用意:

“先前在买豆腐的乔家结识了一只灰鼠精,还是它向我示警,我……我爹才能诛杀那只画皮鬼。

如今画皮鬼已死,我想寻那灰鼠精下落,一来确认它安危,二来想问问这定远县可还有其他害人妖魔。

即便我本领不够,不能降服,也好提前知晓一二忌讳,日后避开走,等修为有成,再去降妖。”

众泥鬼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忽的大笑起来:

“小小灰鼠精才活了几年?你若是想知晓这定远县有什么妖魔,何不来问我们?!”

“哈哈哈,你这是‘真佛到了眼前,却偏偏要去求假佛’哩!”

“定远县的事,哪有比咱们几个更清楚明白的?”

大肚鬼将肚皮拍得“啪啪”作响,打起了包票:

“我等众鬼在这城隍庙住了几十年,不论修为高低,只打探消息的本事,无人能越得过俺们去!”

南枝神色微妙,抬头看了众鬼一眼,意味深长:

那还被画皮鬼吓得缩在城隍庙不敢出去?

“你!你这小娘子怎得瞧不起人,鬼!”

大肚鬼色厉内荏道:

“俺们几个是走正经路子的鬼,同吃人心的邪鬼不一样哩!

今日吃了你的酒肉供奉,自然是要报答的,你且家去,待明日鸡叫三声,俺便叫人把你要的东西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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