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铺子
聂墨站在致公堂的门口,程嬷嬷亲自出来迎接,“二爷,老夫人请您进去。”
聂墨冲她微微点了下头,慢步走上台阶,门口的小丫头们打起帘子。
“母亲?”
老夫人斜倚在凉榻的靠枕上,见了他微微一笑,招手叫他上前来坐。
聂墨垂下头,走到前头伸手摸了摸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母亲喝茶。”
老夫人接了过来,“嗯,你坐。咱们娘俩好生的说说话。”
聂墨坐到了她的对面。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字斟句酌的开口,“你大哥大嫂做事毛躁,我已经说了他们了……”
聂墨轻轻的点了下头,他虽然不想提怎生,一直避免着老夫人想起她来,可就今天这种事,他是怕了,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将她塞到自己的怀里,让寻常的人都忌惮三分……
“母亲不要怪大哥,这事是我鲁莽了,若是换了个寻常的丫头,大嫂打了或者卖了,我没有二话,可是怎生不行,我有点喜欢她……等怎生醒来,我带着她给大哥大嫂赔罪去……”
老夫人渐渐睁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亏她还把他往阴谋阳谋里头想了那么长时间。不过这话说的好像也不太对,要是换了丫头就不管了?
儿子喜欢姑娘固然好,可世界观也得纠正纠正。
“你这话可不对,就算你不喜欢的,那也是条人命,她自己做事狠辣,我已经命她反省去了!
也不用你给她赔罪,怎生无辜受了一场罪,若不还她个清白,还叫人以为咱们聂家平常行事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了呢!
若是人人都用阴私手段行事,这家里不多久就要乱做一团,以后你自己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要注意,约束着丫头婆子们,不可行阴谋诡计之事……”
老夫人见聂墨的神态似可有可无的,不免叹气,“怎生这丫头运气也好,这是你昨儿夜里现了如云不妥……”心里琢磨着怎生的年纪本来就不大,偏一张巴掌脸肉嘟嘟的更是显小,怀疑儿子喜欢她只是逗逗她,其实也没几分真心。
这样一想,不免又要出言试探,“既然你喜欢怎生,不如我命人给她开脸,你们圆了房,将来等你成了亲,正好可以抬举她做了姨娘?”
聂墨连忙摇头,“都说了我正花心思在读书上……”
老夫人失望透顶,这是还不开窍呢!
“难得你喜欢,嗯,那我就指派两个小丫头听她使唤!”
聂墨点了点头,“别给她弄年纪大的,她镇不住。”
老夫人噗嗤笑了。
聂墨一见老夫人笑了,连忙又倒了一杯水,站起来捧着奉上,“今儿是儿子鲁莽了,母亲千万不要生气,大哥那里,我一会儿就去赔罪,儿子心里不怪大哥,只是想让母亲多疼疼我,所以才那样说的……”
一席话说得老夫人眼睛酸,她接了茶,拉着他的手,“咱们娘俩不必将这些虚礼,你年纪也大了,房里也添了人,以后这胭脂水粉金银饰该赏下去的,也不能小气了,娘打算给你个小铺子,让你手头宽裕些……”
致公堂里头母慈子孝,和贤堂里头则是腥风血雨。
聂润一派的山雨欲来,“你再说一遍!”
大夫人又羞又怒又急又怕,却是知道自己说的太过,抖着嘴不敢再说,末了只好拿帕子盖着脸呜呜的哭将起来……
聂润揉了揉眉间,一会儿还要给太夫人请安,她这样哭哭啼啼的,很快一房里头的笑话就要弄的阖家知晓。
“这些家里头的弯弯绕绕,我不说,父亲不管,你别以为我们就都不知道了。
朝堂里头的事千丝万缕,父亲身为阁老,会连家里的一点事都看不透?
你如此行事,让父亲觉得你眼中容不下兄弟,到时候你这宗妇的位子保不保的住且不说,只祥哥儿跟瑞哥儿,父亲一定叫抱到母亲跟前!”
“呜呜……妾身知错了,大爷就饶了我这一遭,俗话说大爷这样厉害,吓着了孩子们,就是妾身,也怕极了……”
聂润见她的模样便知道她没有听懂老夫人的话,也懒得再劝她,这人都往三四十岁里头奔了,再教导也教导不出来了,不过从这一方面教导不出来,自然要从另一方面下手。
只是今天不是好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跟别有目的似得,还是改天再说。
聂润叫了大夫人的丫头们打水服侍大夫人,他则命人传话,“把小柔提回来,罚她半年月钱,周姨娘禁足两个月……”这是大事化小。
屋里的大夫人这才逐渐止住了哭泣声。
**
老夫人则拿着账本对聂墨说,“我这可不是一时兴起要给你的,是早就有了这打算,只不过这铺子的掌柜要辞了工好回家侍奉年迈的父母,我怜他一份孝心,就让他做到月底,整理好了账册,也好把二掌柜教出来。
这不,账册是昨儿刚送了来的,还热乎着呢。”
聂墨笑着挨了母亲坐着,“儿子还没孝敬母亲什么呢,倒要母亲破费了!”
“昏话,养了你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哪一样不破费,收好了,我养你,你养自己的孩子,谁家不是这么一代一代的过来的?”
把账册交给了聂墨,老夫人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猜这铺子的现今的掌柜是谁?”
“难不成是我几个小厮的家里人?”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本来想抬举聂江,聂江稳重也大气,可你身边服侍的人本来就少,若是聂江出去了,你这里一时补不上顺手的人,还不如叫他兄弟过去。
他兄弟虽说不如他机灵,但难得的是本分老实,守着这么个老铺子,也尽够你日常的开销的了……”
聂墨点了点头,“儿子晓得了,不过您这选掌柜的事以后可别让聂江知道!聂江要是知道自己能当掌柜却被他哥哥顶了,非得哭一场不可。”
此话一出,又让老夫人笑了一场。
聂墨将账本揣到怀里,翻身躺到榻上,“母亲,我在您这里睡一晚上吧!省得回去看见怎生哭。”
“又糊涂,她是你的人,她受了委屈你不会哄哄啊……”
“我不会哄人,女人真麻烦!”聂墨撇撇嘴。
“你说什么呢?老身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哎呦,哎呦,母亲,我错了,别揪我耳朵……哎呦,哎呦……程嬷嬷快来给我吹吹……”
聂墨不会哄人么?老夫人是不大信的。他这不是将她哄的很好?
赶走了聂墨,老夫人又跟程嬷嬷悄悄话,“我总觉得他不像开窍的样子……”要是娶了媳妇还这样,可不愁死人?
当父母的都是盼着儿子儿媳夫妻和睦的。那整日里头想着调三斡四,教儿子媳妇离心离德的总是少数。
老夫人的心情程嬷嬷当然能够理解,她笑着劝慰道,“您忘了,当初大爷对他的几个通房也是不甚上心。”
聂墨出了致公堂的门,问聂江,“大爷是在书房还是在和贤堂?”
聂江堪称内宅消息小能手,“大爷在和贤堂。”
聂墨将怀里的账本拿出来塞到聂江怀里,“帮我拿着。去和贤堂。”
聂江见他脸色好了不少,恭维着问道,“二爷,这账本?您这是要找大爷要账么?”
成功挨了聂墨一脚。
聂江虽然将话说的不中听,且聂墨也踹了他,但主仆二人的心情却都很好。
和贤堂的门口的守门婆子一看见聂墨,就命人飞快的传话。
聂墨一路走一路跟聂江交待事情,走到门口的时候,聂润正好迎了出来。
聂墨微微一笑,脸上一点阴霾也没有,率先行礼,“大哥。”
聂润依旧温润如初,温声道,“二弟。”
和贤堂里头也有小书房,聂润想到正屋里头眼睛红肿的大夫人,最终也没将聂墨往正房带,兄弟两个去了小书房。
聂润的小厮福喜跟福宝送了茶水上来。
聂墨是来赔罪的,也没有扭捏,直接开口道,“大哥,弟弟向你赔不是来了,今儿是弟弟鲁莽……”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被站起来的聂润托住了胳膊,“事情自有它的青红皂白,若因为父子之情兄弟之谊固然重要,但以情论理并不是放到哪里都合适的。”
聂墨笑了笑,他平日里冷漠的居多,这一笑犹如春花怒放,很有一种令人欢喜的感觉。
聂润的心情好了不少。
长兄为父,他从小被教导着要照顾弟弟,让着弟弟,后来则成了弟弟让着哥哥,聂润的心境自然也有了一番变化。
可现在看来,多一番可以体验的心情,也没什么坏处。若是从头到尾只用一种眼光看人,才容易让人故步自封。
随波逐流固然不好,故步自封也同样对人没什么好处。
“怎生那丫头还好吧?”
聂墨点了点头,“喝了药睡了。”说到怎生,也不知道她现在醒了没有,睡醒了而又没现他在身边,她会不会害怕?
聂墨动了动屁股。(话外:鱼想写个深情无悔的男主,但现在看来,鱼已经拉不住他往逗比路上奔驰的缰绳了……)
聂润觉聂墨很在乎怎生,便问了一句,“你挺喜欢她的。”
聂墨趁机道,“那是,她笨笨呆呆的,我用脚趾头也能使唤了,我自然喜欢极了。”喜欢,就是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