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话说因连着大雨，京中多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无餐可食，无瓦遮头，如何能好生活着，自然是一片一片的死。

由于现在这个时代，传染病学这一块的研究几乎是无，这些死去的流民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不多时就成了一种轻而易举要人命的瘟疫。

我远在皇城之中，瘟疫自然与我不甚相干，只是因着小路心善，染了瘟疫离世，七皇子要去吊唁，这才让我们关心起这个事情来。

要想知道瘟疫的具体情况，还是得从太医院来的消息才行。

故而我也是让阿大常去太医院问问，只是阿大去了太医院数次，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太医只是说瘟疫横行，怕传染给了宫中的贵人，太医院也早就不能出宫了，全靠外面递消息进来，因未亲眼所见，这些消息也做不得真。

眼看没个消息，我也就不甚关心起瘟疫来，毕竟我是个富贵闲人，在这高墙深宫里，瘟疫一时半会总不会进了千秋阁。

况且不论宫墙外边是什么样子，宫墙里面永远是纸醉金迷骄奢淫逸，少不了我一顿吃食，短不了半寸衣物，每日有人伺候着，倒也安逸。

只是今日说开了瘟疫一事，也是让我注意到这几日想来是形势不大好，因着平日里各种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的流进各个宫殿里，这几日也都没有了。

现下各宫都是只给一些普通的食材，就是普通的食材，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差。

我虽重口腹之欲，但也不是非吃不可，宫门戒严伙食变差，我也能勉强接受，只是这小路的事情终究让我心里面有些伤感，胃口差了些，每日也吃的也没有往日那么多。

春雨见我午膳都没怎么吃，也是心焦不已，忙让小厨房费了大心思做了些花样奇特的点心，又用些好话哄着我吃。

这些点心甚是好看，让我稍微有了些胃口，又因着我也不想这些奴才担心，便挑了几个最喜欢的吃着。

我一边吃着，心里面一边泛起了嘀咕，这七皇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直到晚膳，七皇子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担心的不行，胃口更差了，勉强吃了几口，混着汤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让人放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我迷迷糊糊的躺着，等着七皇子回来。

我这一趟就是好几个时辰，我有些困倦，却又不想睡，就这样等着，直到月亮都累了，躲在东边的一棵树上偷懒，七皇子这才回来。

咔哒咔哒咔哒，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我回了神，怔怔的看着疲惫的七皇子在阿二阿三阿四的簇拥下缓慢的走来。

我见七皇子回来，也是站起身，快步的走到七皇子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正准备心疼的说几句话安慰七皇子。

却见七皇子不露痕迹的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强撑着笑脸说道：“平日里这个时辰元卿早就睡了，今日没有睡，难不成是专门等我回来不成。”

我听出了七皇子话里面的疲乏，也是心疼不已，强撑着笑了笑，说道：“我心里面不安稳，一个人睡不踏实，左右无事就赏赏月顺便等你回来。”

我身后的月亮听了这话，也是好奇的探出头来，疑惑的想着，这人一晚上也没有看我啊，怎么就是赏月了。

七皇子听了，又是不露痕迹的往前走了一步，有些疲倦的说道：“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就不能陪着元卿睡了。”

我看着七皇子眼里的悲伤和身上的疲惫，我心里面更是难过不已，自己更是脑补了一出大戏。

这么小的孩子长在深宫之中，真心待他的怕是也没有几人，难得的好朋友又离开人世，想来也是非常可怜的。

我胡思乱想一通，更是心疼七皇子的厉害，便揉了揉七皇子的脑袋，说道：“你好生休息吧，我不用你陪着睡。”

说完我又怕七皇子晚上又想挨着我睡，不好意思来，便又忙说道：“没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等你舒服了，什么时候都能来挨着我，不用怕吵到我。”

“什么时候都可以嘛？”七皇子问道。

听了这话，我心里面想着，七皇子虽老成持重，但终究是孩子，即使心里面难过不想展于人前，也想有个人陪着。

我心下明了，也是拉着七皇子的手说道：“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不知道七皇子今日出宫干什么去了，但是定然是极累的，不仅七皇子累，就连跟着他出去阿二几人也是肉眼可见的累。

故而我虽很多话想跟七皇子说，也只得忍下来，让春雨他们好生伺候七皇子歇息。

七皇子不要旁人伺候，只是让阿二他们打了些水来，随意洗漱一番之后，就去安歇了。

我见七皇子睡下，便让阿大在屋子里好生伺候着，然后就阿二三人跟着我出来。

“七皇子今日都干什么了？”我问道。

“启禀殿下，殿下今日奉皇上之命，出宫吊唁路公子去了。”阿二说道，“只是近来宫门戒严，出入都不如以前方便，所以多花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我问了为什么回来晚了嘛，你们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我听了这话，也是知道他们心里面有鬼。

阿二三人见我如此说，也是不辩驳，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说冤枉。

我见他们如此，也是冷笑一声，说道：“再说了这满京城里，谁敢拦着七殿下，什么不如以前方便，你这话怕是骗小桃都骗不过去，还想拿这个话来搪塞我不成。”

阿二听了，苦着脸说道：“奴才不该揣度主子，奴才请罪，但回来晚了真是情有可原，殿下有所不知，若是平日里出去，自然没有人敢拦着，但是这奉了陛下的旨意出宫，就得按照宫里面的规矩来，自然多费了些时间。”

我盯着阿二三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想来今日不拿出点手段来，他们怕是不会跟我说实话了。

我今日也有些累，也没心思跟他们继续纠结，说道：“你们不敢说我也理解，断然是七殿下吩咐了你们的，既然你说出了这个借口，定然是准备周全，想来我去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阿二听了，也不说冤枉，只是嘿嘿的笑道：“殿下多心了，小的绝无欺瞒，都是实情，跟七殿下无关的。”

我笑了一下，也不揪着这事不放，喝了口茶，说道：“我原本也没有想查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不过是你自己心虚，接了这个话茬罢了。”

阿二尴尬的笑了笑，又想用话来搪塞我。

不过我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说道：“我记得七殿下今日早上出去的时候穿的盔甲，怎得晚上回来的时候穿的常服了？”

“天气炎热，盔甲厚重，穿着更是热的不行，路总兵怕捂坏了七殿下的身体，便苦劝殿下，殿下这才换了盔甲，穿了常服。”

阿二回答的这么干脆，你要说没有提前对过口供我是不信的，我又让阿三阿四说了一下缘由，竟是一字不差，这不就坐实了他们编着谎话来骗我。

我心下明白，也是装作信了他们的话，笑道：“路总兵倒是有心了，看来待瘟疫好一些，我还要备些薄礼亲自去感谢一下他才是。”

“殿下地位尊贵，若是想见他，倒不用亲自去，召来宫里即可，路总兵总揽宫城防卫之责，常在宫中行走，来也方便。”

看阿二这么说，这串供的就不止阿二他们几个，这路总兵怕是也跟他们串供了。

“这样也好。”我喝了口茶，看了看微亮的东边接着说道，“殿下的盔甲怎么没有拿回来，这些东西可不能乱扔，被人拿去做了文章可怎么办，你们做事也太不仔细了。”

“殿下这话您可是错怪奴才了，不知道什么缘故，殿下的盔甲有一处坏了，路总兵府里面有一能工巧匠专擅修理，路总兵说明日修好了就送进宫里来。”

“我听道长说这盔甲若是见了血，便会露出凶相，而且他有一秘法，可让常人也看到其凶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日这盔甲见了血，明日拿进宫来，先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

听了我的话，阿二他们愣住了，尴尬的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看着他们那个样子，就特别想笑，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怒喝道：“你们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阿二他们不说话，看来是准备打死不招的节奏，不过想来也对，只要他们熬到了七殿下起来，这事情说不准还有转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左右不过是想等七殿下起来，寻个办法弄套新的话来糊弄我。”

三人不敢接话，我又说道：“倒也不用如此麻烦，且不说以七殿下的能耐，就你们几个，要寻个由头糊弄我，想来也是小菜一碟。”

说完我又冷笑几声，也是表露一下情绪，给他们一些心理压力。

只是我还是小觑了他们三人，他们三人竟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就像是哑巴一样，

我见这套没用，又说道：“今天若是春雨跟着你们出去，我还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可惜你们三个大男人心还是粗了些，七殿下衣服上这么大滩血迹，你们都没有发现，还是说你们太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细的查看。”

三人听这话，也是有些慌了，但三人立马冷静下来，相互对视一眼，还是死不承认，只是说道：“兴许是元卿殿下看错了，七殿下只是去吊唁路公子，断然是不可能沾染血迹的。”

这事可不是我胡说，我见他们还是死不承认，也是让春雨把衣服拿来，说道：“这东西被我拿着了，你们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吧，所以还要硬扛嘛？”

“殿下自己发现，和我们招供是两回事，还望殿下放过我们兄弟三人。”阿二这也是摆烂了，反正他们三人是一个字都不能说。

不过阿二这话就等于招供了，我摆了摆手说道：“我既不是迂腐的酸秀才，更不是以武犯禁的江湖侠士，你们做了什么我并不想管，我只是担心七殿下而已，所以你们也不用紧张。”

阿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发现好像没有抵赖的办法，只能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杀了几个流民。”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对人命的漠视肯定是不舒服的，我当即眉头一皱，但我绝对不是圣母，皱了一下便就松开了。

我语气有些不快的说道：“瘟疫横行，你们不劝着七殿下以玉体为重，还跟着他出去杀人，若是七殿下有个好歹，你们有几条狗命来赔。”

阿二听我查问，缘是担心七皇子，便嘿嘿的笑着说道：“这几个流民也不知道得了那个贵人的帮助，入城这十多天都躲在一户民宅里，我们都查的清清楚楚，这十多日是没有接触别的流民，断然不会有瘟疫的，还请殿下放心。”

我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又说道道：“即使没有瘟疫，做事也需谨慎些，你都知道这几个流民得了贵人的帮助，还这样子杀了他们，也不怕别人报复。”

“别说只是得了贵人帮助的流民，就是真的贵人，若是惹到我们殿下，也是要杀就杀的，有什么大不了的。”阿二话里面全是嚣张跋扈。

我有些无语，不过天潢贵胄总得要有些霸气在身，别人才不敢轻辱，所以这事也不见得是坏事，我也不想追究。

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又把这事来来回回问了个清楚，确定不会伤害到七皇子，我这才安心，让阿二他们几人去休息了。

弄完这一切，太阳都出来了，初升的太阳太冷，暖不了我没来由的犯冷的心。

心里面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我拿着七皇子的衣服，下意识的揉搓着衣服上的的血迹斑点。

我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心里面想了很多，我打心眼里还是会惧怕一个杀人犯，但是在我心里重光已经是我的孩子，却又忍不住想为他找理由和借口。

哐当，跌跌撞撞进来的小山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着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小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欺负你了嘛？”

小山见自己冲撞了我，也是赶忙磕头赔罪，又听我如此说，也是说道：“有殿下和七殿下在，谁敢欺负我们千秋阁的人啊，小的这是摔的。”

我看着小山拘谨的样子，想来这副样子出现在我面前还是有些窘迫的，便让他回屋子里换了衣服再来伺候。

小山领命回屋子换衣服，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总感觉他很可怜，跟平日里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小山这个样子，我心里面还是有些在意的，就让阿大去查查，小山是否被人欺负了。

阿大不多时就查清楚回来了，小山的的确确是自己摔的，而且他摔倒的时候还弄坏了一盏供灯，阿大已经处理好了，不然被抓到，小山免不了一顿打。

听了阿大的话，我心里面稍安，又让春雨去给小山送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过去，我这才放心。

一夜未睡，我困倦的厉害，但心里面总不舒服，又不想睡觉，只能靠在椅子上发呆。

呆坐在椅子上，心里面慌的更厉害，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到底是何不好的事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