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光照耀的净土

五天前。

王大妈亲自过来给江渊上了一堂课。

当时二小队全员在场。

她上的第一课，便是教江渊做为一个伪装者的基本素养。

那就是——

‘不要让你的队友同伴的牺牲变得廉价与可笑！’

遇到危险，你的队友同伴过来救你，你俩联手打得过没问题，联手都打不过，那么你就必须得跑、以最快速度丢下队友逃命、逃命、还是逃命！

千万不要想着热血上头去和队友同生共死，这的确是一种好的、且稀有的品质，但并不适用于伪装者。

当时池中月第一次非常严肃认真的和江渊说——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救你深陷危险，我希望你做的是最快的速度逃走。如果你回头，我非但不会因此而感动，反而会死不瞑目。’

肖丰羽当时搂着江渊的肩膀，指着他自己的鼻子说——

‘兄弟，还有我，如果我也有那么一天，便让我为你赴死。千万不要让我的死亡最终变为难堪与不值得，更不想我的死亡与我的选择成为一个笑话，答应我，好吗？’

之后……

胡铮锋、王柔、林乐，纷纷如此说道。

那一天。

江渊心情很沉重。

也正是那一天，他真真切切知道了‘伪装者’这个职业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到底多么沉重。

往小了说，伪装者是一支小队、甚至是一个组、一个分部所有人，耗费了他们全部精力、耗费了分部海量财力、物力培养出来的，一旦死亡，损失极大。

往大了说。

如若这个伪装者恰好在某个恶魔组织里担任要职，只要收网便可以让无数人脱离恶魔苦海。

一旦曝光甚至死亡，财力物力人力方面的损失暂且不说，将会有多少人继续蒙受恶魔之力的控制，最终献祭出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充当恶魔的养分？

往更大了说，每一位伪装者的存在，都关乎着全人类的未来。

所以在肖丰羽用自己的命为自己争取着那短短不到十秒的逃命时间，说出那句‘不要让他的选择变成笑话’的那一刻。

江渊心如刀割，却决然逃离了现场。

若当时再有半秒犹豫，随后而来的来自一名初阶一等强者的剑气，也许会将他撕碎、也许他也不会死。

因为旁边还有一个林乐，他也会用自己的身躯毫不犹豫站在江渊面前替他挡下。

可一旦挡不住，接下来的剑气就将他自己承受，那个时候即便没有死，也绝对落下个终身残疾，与伪装者这一职业彻底无缘，前面两人的牺牲、二队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神秘男子和女子，此时已经被控制住了。

但他们没有被杀死。

双手双脚没有了，特别是那女子，身边散落了一地的带着骨头的肉片。

二队所有人，还有王大妈，不知何时都来到了地上的肖丰羽面前，围成了一圈，所有人都沉默着。

肖丰羽依旧没有死去，因为哪怕到了这会儿，从事发到现在，全程也不过三分多钟而已。

不过肖丰羽虽然没死，那是因为仅剩的救赎之力在维持着他最后一点生命。

救……是不可能救回来的。

肖丰羽嘴角还在冒着血沫，但已经很少很少了。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依然倔强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似乎要将众人的脸庞记得再深刻一些。

其他人都没哭，唯独林乐的哭嚎声一阵一阵的，那张胖嘟嘟的脸此刻布满了泪水和血水还有鼻涕，极度的悲恸。

整个二队，他和肖丰羽关系最是要好，毕竟其他人要么年纪大些、要么是女生，只有和肖丰羽玩得最好。

他们这些破惘者，大多都是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

尤其肖丰羽别看是救江渊，实际上也是救他。

他那一刻从未有过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训练，如果……如果他能再强一点……

“你个死胖子哭个屁……老子还没死呢……”

肖丰羽终于忍不了了，强忍着虚弱笑骂着：“别把你那油腻腻的眼泪滴我脸上弄花了我帅气的脸……”

“以后给老子好好活着……”

谁知林乐哭得更狠了，二十多岁的大胖子，此时无助得像个小孩。

肖丰羽沉默了几秒，也不说他了，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江渊身上。

挤出了一丝帅气的笑容，说了一句什么，但因为林乐哭声太大了根本没听清。

‘嘭——’

一只穿着漂亮小白鞋的小脚一脚将林乐踹出好几米远，林乐哭声戛然而止。

抬头看去，只见池中月面无表情地冲着江渊示意了一下，像是在说‘你们继续’。

江渊也终于听清了肖丰羽的话。

“江渊，我很感激你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情，让我的选择有了价值。”

肖丰羽开口先是这么一句，神态间愈发虚弱了，瞳孔更加涣散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却轻轻飘入了江渊的耳朵。

“想给我报仇，那么就努力强大起来，传递出更多恶魔组织的情报吧……”

“这个死胖子我靠不住，报仇就靠你了……”

“最后……”

“其实我才是咱们三组最帅的男人，你愿意承认这一点吗？”

涣散的瞳孔在这句话说出口时竟然神奇般的聚焦，充满期盼地看着江渊。

江渊眼角热泪滚落，可嗓子里如鲠在喉，想说话，愣是说不出一句。

最终只是重重点了几下头，很认真地点头。

肖丰羽露出一个很满意、很得意的表情。

这个表情，也永久的停留在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肖丰羽死了。

两人认识不过短短十一天还不到。

但他却好似悬浮江渊心头的长明灯散发出来的光，照亮了江渊往后余生。

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是他为了让自己活下来的从容赴死，是他看到他自己的牺牲换来了自己活着后的喜悦，也是他如兄弟一样搂着自己肩膀和自己拼酒……

更是他起得比自己早、睡得比自己晚安排着自己每日训练计划，亦师亦友。

这一切，都照亮了江渊的前方，让他看到了面纱之下又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更让江渊看到了责任、担当、承诺、牺牲、无畏。

这个肮脏到了骨子里的世界，总有一块净土盛放着光明。

这个暗无天日看不到光的地方，哪怕邪恶弥漫天地、恶魔行走人间。

始终会有那么几位斗士，伤痕累累淌着血迈过刀山火海顽强且豪迈的宣誓——

只要邪恶无法将光明彻底吞噬，哪怕我们每天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也终有一天，改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