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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皇后神色未变,语调寻常。
可自打皇后在娘家做姑娘时,方嬷嬷便陪在身边,以她对皇后的熟悉,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暗道皇后这是有大事要同她说。
多年前,后宫那些嫔妃上蹿下跳闹腾得厉害的时候,皇后若是要吩咐她私下去做一些事,便是这种神色。
方嬷嬷敛了面上笑意,谢过之后,坐到皇后下手的椅子上,正色道:“娘娘,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
皇后不提阿桶之事,只说:“本宫这里得了信,有人要以你那三个小孙儿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在本宫的饭食里做手脚。”
方嬷嬷一听这话,一脸骇然,忙跪地,举手起誓:“娘娘,老奴就是去死,也不会害您一分一毫,否则天打雷……”
“慎言。”皇后低声呵斥,将她打断。
想到那个什么原剧情里方嬷嬷投湖而死,皇后叹了口气,伸手将方嬷嬷拉起来:“本宫自是知道你不会害我,这才将此事同你说,日后莫要动不动就下跪起誓,你我这一把年纪了,莫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本宫不爱听。”
方嬷嬷动容,连连点头:“老奴记下了。”
皇后嗔她一眼:“你老实坐下,好好听着,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呢。”
方嬷嬷应是,坐回椅子:“娘娘,您可知是哪个贱婢让老奴害您?”
皇后娘娘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从不瞒她。但不该问的,她一向极有分寸,从来不会多一句嘴。
只是此事涉及娘娘安危,还有她三个小孙儿的性命,她这才顾不得避讳,大着胆子追问。
皇后也不隐瞒:“应是康妃宫里的窦嬷嬷。”
方嬷嬷攥紧拳头,义愤填膺:“竟是那个腌臜老货。”
“往日里她见着老奴,一向低眉顺眼,姐姐长姐姐短的,净喜欢说些好听的话。”
“老奴只当她是瞧着康妃无儿无女,又不得陛下看重,想和咱们宫里打好关系,好让康妃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些,没想到竟是存了那样歹毒的心思。”
皇后:“这宫里有几人不带着面具活着,你也莫气。”
方嬷嬷又问:“那此事,可是康妃指使?”
皇后:“暂且不知。”
方嬷嬷神色凝重:“不管是不是康妃指使,但这老货既起了谋害娘娘之心,便是留不得的,娘娘您可有决断,要怎么处置她?”
皇后:“此事本宫也只是听说,你先装作不知即可,莫要打草惊蛇。这两日,她应该会找上你,到时不管她说什么,你先应下,回头咱们再商量。”
按理说,把窦嬷嬷带到诺儿面前晃一晃,一切便可知晓。
可自家小孙女才将将三岁,她可不想让那样的腌臜之事,乌糟之人,污了小孙女的眼。
宁肯费些周章,还是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为好。
一听皇后话里的意思,方嬷嬷仿佛回到了数年前主仆并肩作战,在后宫大杀四方的时候,她瞬间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老奴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见方嬷嬷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皇后忍不住笑了,伸手点点她,颇有些无奈:“你啊,还是那么个好斗的性子。”
方嬷嬷也笑:“有安生日子谁不愿过,那还不都是被逼的。”
“此话在理。”皇后正色道:“康妃和窦嬷嬷那里先不急,拿贼拿赃,等他们先伸出爪子再说,只是你三个孙儿那里,得好生提防着,先做好安排为妙。”
方嬷嬷点头,神色担忧道:“老奴正想同娘娘提这事儿呢。”
皇后提醒:“你家里应是出了家贼,恐会对你孙儿不利,明儿一早你便出宫回家,先暗地里查,查出什么来也先别处置,着人盯好即可。”
“你再把三个孩儿都带进宫来,这几日就在宫里住着,家里只剩下大人,有什么事也好应对。等这事过了,再把孩子们送回家去。”
方嬷嬷起身,作势又要下跪,被皇后抬手阻止,便感激道:“多谢娘娘。”
皇后摆手:“此事原就是因本宫而起。明儿我让太子从东宫调两个侍卫,悄悄住到你府上,住到等此事了结为止。”
方嬷嬷又一连声道谢。
此事就算说完,皇后又说:“银蝶和彩娥那两个丫头都是好的,往后你多带带她们。”
虽不知皇后为何突然提起银蝶和彩娥,但方嬷嬷也没多问,点头说好。
皇后让方嬷嬷下去,先喊了银蝶进来,问:“你可有心上人?”
先前皇后说了那番话,银蝶以为皇后说的是等她到了出宫年纪,再给她张罗婚事,没想到皇后这时候就来问了,便摇头,诚实道:“奴婢没有。”
皇后点头,又问:“那你可曾想过,要嫁个什么样的?”
银蝶想了想,攥着手指说:“有本事撑住门户,正经过日子,不打骂妻儿的。”
皇后有些诧异:“为何?”
银蝶神色哀伤又窘迫,一时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一瞬才说:“回娘娘的话,奴婢的爹是个贪酒的,每回喝醉了酒,都要拳打脚踢,拿我娘和我们兄妹几个出气,那种日子,奴婢一辈子都不想再过。”
“可怜见的。”皇后拉过银蝶的手拍了拍:“放心,本宫会给你物色一个可靠的男人,必定叫你后半辈子舒坦度日。”
银蝶瞬间湿了眼眶,跪地给皇后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皇后又说:“你也许久不曾回家了吧,明儿你回家住上两日,看看你娘和你兄弟姐妹。”
银蝶面露喜色,刚起来,又跪下磕头谢恩。
皇后喊了方嬷嬷进来,指着银蝶说道:“本宫给这孩子放了两日假,明儿一早你着人准备几盒点心给她带着,再去库房里挑几匹料子,再选几件首饰,选那些宫外能用得上的,让她一并带回去。”
方嬷嬷笑着应:“是,老奴待会儿就去准备。”
还不待银蝶再次谢恩,皇后又吩咐方嬷嬷:“你再选两个力气大些的婆子,让她们陪着银蝶回去,她那个爹不是个好的,让银蝶回去给她娘撑撑腰。”
一听这话,银蝶感动得无以复加,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跪地哽咽道:“奴婢代奴婢母亲叩谢娘娘大恩。”
皇后摆手:“行了,别动不动就跪,晃得本宫眼晕。你回家住两日便赶紧回来,后头宫里有大事,本宫还有差事给你。”
银蝶自是一百个应是。
等银蝶出去,皇后又唤了彩娥进来,也不耗费时间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想去东宫服侍太子?”
彩娥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她是打了太子的主意,也没少对太子暗送秋波。
可她一向认为自己做得很隐蔽,不然为何太子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只是没想到,竟然被皇后娘娘先识破了。
觊觎储君,这罪可大可小,全看主子如何想,如何判。
彩娥心中突突打鼓,却也不否认,跪地磕头,咬牙道:“奴婢知错。”
见彩娥还算敢做敢当,皇后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深厚,太子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轻易纳别的女子,东宫你去不了,往后别再琢磨了。”
彩娥在太子那里屡屡受挫,其实早就打了退堂鼓。
只是太子人品贵重,太子妃宽厚和善,她便想着,到东宫做个侍妾也是好的,便不想轻易放弃。
可眼下,皇后娘娘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再执着,那便是不识好歹,忙磕头:“是,奴婢从此刻起,便断了这念头。”
皇后笑了笑,“是个拎得清的好孩子,起来说话。”
等彩娥起身,皇后仔细打量她,见她皮肤白皙,五官出色,容貌确实不错,心道给十一皇子做个侧妃倒也够格。
可一想自家那个冰疙瘩儿子,便道:“十一皇子性子淡薄,对女子而言,也算不得什么良人,你也莫要想着他。”
彩娥心头砰砰砰一阵跳,袖子下的两只手攥紧了。
她是有过这个念头的,可那是上次在太子那里受了打击,只在心里想了那么一下而已,连她自己都还没当真。
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这事?
莫不是,皇后娘娘能够看透人心?
见彩娥目露惊愕,皇后也不解释:“本宫知道你想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但嫁入皇家,也只是面子上看着风光罢了,并非人人都过得像太子妃那般舒心。”
彩娥点头,深以为然,坦白道:“奴婢多谢娘娘教诲。奴婢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少听没少看,知道娘娘教诲是真,原也没奢望若有机会嫁入皇家后,能过上什么夫妻恩爱的生活,只不过想给自己找个体面的夫家,争口气罢了。”
听他话里有话,皇后便问:“怎么说?”
彩娥:“不瞒娘娘,奴婢家中原有三姐妹,当年选人进宫时,奴婢爹娘一刻都不曾犹豫,直接推了奴婢入宫来。”
“家中其余姐妹却早就在爹娘的安排下,各自寻了门好亲事。奴婢如今二十二岁了,仍在宫里当差”
说完这话,彩娥暗道自己说错话,心下一紧,语无伦次解释:“娘娘勿怪,奴婢不是说在宫里当差不好,奴婢喜欢在宫里当差,奴婢只是……”
皇后摆手:“无妨,你接着说。”
彩娥见皇后没有怪罪,敛了敛心神,接着讲:“等到三年后奴婢出宫时,已是二十五的老姑娘,怕是再难寻到合适人家。”
“奴婢一想到当年奴婢哭着跟爹娘说不想入宫时,姐妹们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样子,还有往后奴婢嫁不出去,她们看我笑话的眼神,奴婢便心中不甘。”
“便想着,要是能入了哪个皇子的府,哪怕是做个最低等的侍妾,那也算出人头地了。”
皇后纳闷:“你娘是后娘?还是你是庶出?”
彩娥摇头,一脸落寞:“都不是,奴婢也是嫡出,是爹娘亲生的,只不过上有长姐阿兄,下有幼妹弟弟,奴婢是中间不起眼的那一个罢了。”
家中孩子多,做父母的偏心,也是人间常有。
皇后点了点头:“行,本宫知道了,你放心,你的婚事本宫为你做主,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
彩娥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哗哗流,又是连磕几个头:“奴婢多谢娘娘大恩。”
皇后让她起来,又叮嘱:“此事交给本宫,往后你安心当差,莫要自己再瞎琢磨。”
彩娥自是应是,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从此往后,收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在凤仪宫当差,和银蝶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当然,这是后话了。
皇后安排完所有的事,又把方嬷嬷喊进来,主仆二人同榻而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夜深,这才各自歇下。
次日清晨,宫门一开,银蝶就带着大包小包,在两个高大粗壮的婆子陪同下,从宫人进出的那道门出宫,回家探亲去了。
她走了没多久,方嬷嬷也坐着马车回家去接孙儿。
日上三竿,东宫。
沈知诺睡饱醒来,先是伸了几个懒腰,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才被娘亲姐姐照顾着拾掇妥当,抱去用早饭。
饭罢,太子妃去忙,小姑娘便左手牵着再一次逃学的二哥,右手牵着香香姐姐,在东宫各处溜达。
【狗狗,咱们今天先把东宫的宫人都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