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三是怎么没的？

一九七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茫茫的白雪将山路封死。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此刻正紧紧的跟随在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身后。

顶风冒雪，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外走去。

老人是这片林场的护林员，而紧跟着他的这个孩子，则是他的孙子。

祖孙二人的姓氏，正是这山中的一种猛兽。

熊！

老熊头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孙子小山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窝子上面连跑带爬···

出事儿了！

这个家出了一件大事儿。

工厂的电话打到了山里，老熊头的儿子，死了！

年幼的小山根本就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离世。

在他的印象之中，父亲是一个非常豪爽的人，他身子骨非常棒，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一个非常传统的东北大汉，为什么才三十多岁便早早离世？

年幼的小山只记得那天的风雪很大。

祖孙俩跑了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这才闯出了这片林场。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老熊头只能厚着脸皮去村里找他的老哥们帮忙借车。

这连畜生都不愿意出棚的日子里，老熊头还是借来了一辆牛车。

年幼的小山盖着一件棉大衣，他与爷爷背靠背，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十三岁的熊占山，从这一天开始，终于有机会回城了。

小山的父亲在奇塔河郊区的一家工厂保卫科参加工作。

他们家祖上是做胡子的，老熊头曾经就是这附近知名的土匪。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年已经六十多岁的老熊头才会被安排在了林场子当这个护林员。

他半辈子都跟这片老林子打交道，除了这一份工作，其它的也不会。

祖孙二人赶了十几个小时的牛车，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终于是来到了市区。

可···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

“爹！”

“爹啊！”

从不哭泣的小山，这一刻哭的撕心裂肺。

他真的很难受，因为他没能看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老三是怎么没的！”

坐在角落的长椅上，老熊头顺着身上掏出来了一个烟斗，一边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一边用一种略显悲怆的语气，轻声问道。

工厂这边的领导不敢在老熊头的面前摆谱。

都知道这位老熊头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胡子。

他的手上可是有着人命的。

“大爷，这老三是为了厂子牺牲的！”

“厂子里面来人偷东西，老三正好撞见了，就撵上去跟他们撕吧了起来！”

“那伙人带着刀子，黑咕隆咚吧的，我们也没看清！”

“老三追上去之后，让他们给攮了！”

“当时就不行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大爷，你放心，我们厂子指定会管你们爷俩，老三这是为了厂子牺牲的。”

“我们不会···”

这人还在开口解释，老熊头却叼着烟斗摆了摆手。

他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说的那么多有个屁用！

人都没了，难道说几句场面话，人就能活过来？

笑话！

老熊头这辈子见过太多这种人了。

能当领导的，嘴里就特么的没一句实话。

口号喊得震天响，就是特么的不办实事。

这工厂里面不就是这一套吗？

老熊头知道，自己家的这个老三算是白死了。

就这样，十三岁这年，小山失去了亲生父亲。

当时人心浮躁，这种事情很常见，工厂这边为了安抚他们这祖孙俩，就给他们提了一点好处。

毕竟人死了嘛！

还是为了厂子死得，如果不给一个交代的话，厂子里面的其它工人会怎么想。

一条人命，换了两百块钱，外加十斤猪肉，还有五十斤的大白菜。

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价值。

三十多岁的青壮年，就换来了这些玩意儿。

葬礼上，来的人不少，但是每家每户最多也就随了个五块钱而已，还有人家拿来了鸡蛋啥的，就算随礼了！

他们拖家带口的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吃上这一顿大白菜炖猪肉。

可笑至极！

年幼的熊占山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死之别。

直到此刻，他坐在席面上，面前摆着一大碗白菜炖猪肉，他仍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于他而言，这好像一场噩梦。

他永远记得那一碗大白菜炖猪肉的味道。

没放多少盐，没滋没味儿，也没有油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

父亲离世之后，熊占山就要跟着老熊头一起生活了。

可老熊头生活在林场子里面，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跟着自己一起在山沟子里面过苦日子。

老熊头办不到。

于是老熊头辞去了护林员的这份工作，带着小山回到了市区生活。

他们家住的还是工厂里面给安排的工人宿舍，不过厂区里面为了补偿他们家给他们分的这个宿舍面积不小。

很可笑的是，老熊头活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这老熊头在工厂里面接替了他儿子的工作，也在保卫科上班。

别看老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论起身子骨来说，一般的年轻人都比不上。

保卫科的那群家伙，两个人都够呛能放倒这个老头。

他可是有真功夫的。

熊占山就这样回到了市区，可回去之后，他也没有啥变化。

这个时候上学也是乱七八糟的，

他刚回去的时候也没心思念书，也不懂什么知识。

年幼的熊占山，心中只有恨。

父亲的死，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个坎。

他很清楚，没人愿意追查这件事的下落。

如果真的想要为父亲报仇，就只能依靠自己。

他什么都没说，每天好像个街溜子一样，在这座城市之中到处穿梭。

在那个年代，吃饱饭的确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熊占山每天饿的够呛，他个子高，长得快，吃的要比普通孩子更多一些。

为了多吃点饭，熊占山只能到处走动，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给自己弄点吃喝，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

那个年幼的小山，现在长得个子高高的，却瘦的好像麻杆一样。

也就是在这一年，他碰到了一些事情。

平静的生活之中也终于出现了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