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缪斯的过往

空间甬道内的风景非常单一，只有五彩斑斓的黑，就像是染色的粘稠石油在空间中流淌，看的让人恶心。

其实空间甬道中不会产生任何物质，光子、辐射、引力统统没有，但奇怪的是，进入空间甬道中的外来物质却能保持自己的原有形态，不会因为缺少某种‘力’而崩溃，周围五彩斑斓的黑色粘稠现象是外来光子进入甬道后，因为失去势能造成的光子停滞现象。

空间甬道内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对真空’，一种超脱于现实宇宙的独立空间，在这里面不会存在阻力，进入里面的物体会保持进入前的速度，而且，如果进入内部的物体自带动力，那么物体速度会无上限叠加，直到超越光速，甚至超越光速几百倍。

超空间甬道的出现让文明在宇宙中的航行变得极其简单，举个极端的例子，一个原始文明制造的木质结构航天器，只要能抗住第一宇宙速度，装备最原始的火药推进器，就能借用空间甬道实现长途星际旅行。

这就是由上古哈斯蒙文明创造的宇宙奇观，任何接触过空间甬道的文明都会惊叹一句——‘匪夷所思’。

........

世界终焉号的舰桥上，邢云无聊地坐在最高位的王座之上，看着前方单调的景色。

这里本来只能有一个王位，但蛮横的缪斯强行要求在王座的旁边，添加一个属于她的专属座位。

这种无理的要求智械们当然不干。

智械社会已经形成了以智械之主为核心的政治权利架构，任何智械都不会同意任何存在能和智械之主同级，这是他们给自己定下的绝对法律，也是刻在核心里，和三大核心代码平级，甚至在一部分智械眼中还要高于三大核心代码的绝对设定。

不过邢云显然比智械们大度，他对这个美丽的女孩很放纵，所以同意在王座旁边添加席位，从盖亚到444Z，三个亚人和霍钢人代表，所有能参与核心会议的个体都能获得一个席位。

这本来就是邢云的想法，他实在不想当什么孤家寡人，对智械的态度与其说是统治者，倒不如说是培养者，不想和智械如此生疏。

“你不像一位统治者，更像是智械文明的监护人。”

智械王座的左右两个侧位，其中一个已经被缪斯霸占，后者一边玩着掌机，一边对着邢云说到。

“老古董，我发现你对智械的态度过于放纵了，而根据我这几天才知道的情报，你甚至将智械文明当做孩子在养，怎么，人类孩子已经满足不了你溢出的博爱之情？”

邢云侧坐在王座上，眼睛盯着前方景色单调的甬道空间，淡淡的说道。

“人类是我的同族，我有义务帮助人类，也希望人类文明重建和繁盛，智械是我醒来后跟随我的部下，他们对我不离不弃，赤诚忠心，所以在我内心的天平上，人类和智械都是一样重要的。”

人类少女看了看面色冷静的智械之主，厌世的眼神中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她感受到隔阂，一种双方身份认知上的隔阂。

缪斯突然明白一件事，现在的人类残余已经不是这位古人类熟悉的‘地球联合政府’，这个古人类所在的当下时空中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他对人类的态度更多是身为同族的责任心和同情心。

智械和人类的情况不一样，根据缪斯这几天听到的情报，这个古人类本身就是智械的创造者，是智械公认的‘父亲’之一，同时，这个古人类对智械文明有着‘养育’的情感，他是真的把智械文明当做地球第二文明进行培养，努力让智械人类化，想让智械继承人类一切。

邢云所谓的‘智械和人类一样重要’，在缪斯眼中根本就是一句客套话。

缪斯已经认定——在邢云的思维中，当下的人类残余完全比不上智械本身，更不要说这个古人类还掌握着能重建人类文明的幼儿胚胎和大量的人类受精卵，宇宙中剩下的人类在他眼中真的没什么价值。

所以，缪斯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个古....智械之主邢云继续保持这种危险的思维，必须让他认为人类比智械要重要。

“快到了。”

就在缪斯思考时，邢云突然起身，站在视线极好的平台边缘，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光点。

舰队在空间甬道内的航行速度极快，能轻松超过百倍光速，终焉军团和黑色军团两个超大规模舰队仅用半小时就来到端点星。

在绚丽的七彩光带消散后，漆黑但布满繁星的宇宙映入眼帘，缪斯也起身来到邢云的身边，然后展开双手拥抱宇宙，精神力扩散，意识和宇宙融合，感受着空间中浓郁的灵子。

“好浓郁的灵子，好多迷茫的灵魂。”

“哦，你能感受到？”

邢云好奇提问，缪斯没有理会他，而是提起自己的连衣裙，在宽大的平台上旋转舞蹈。

美丽的粉色精灵翩翩起舞，连衣裙的裙边被惯性托起，像是展开的花蕊，又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缪斯的舞步很像单人华尔兹，但又结合了一些新奇且优美的动作，舞蹈高雅，绚丽，光彩夺目，让人目不转睛。

短短的一段舞蹈后，缪斯双手交叉，亭亭而立，仿佛刚才绚丽的舞蹈没有存在一般，让邢云有一种恍然入梦，然后突然惊醒的错觉。

“惊艳的舞蹈。”邢云拍着手，感叹说到“这很像华尔兹，但结合了很多没有见过的动作，我的艺术水平不高，很难给予评价，只能称赞一句——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很奇怪的形容，但听得出你对我的舞蹈有着很高的赞美。”

邢云点点头，要不是他的舞蹈水平太烂，刚才就想上去共舞了。

“你刚才看我舞蹈的时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缪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看舞蹈能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无非就是好看，美丽，再加上一句惊艳而已。

“你这段舞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邢云反问，缪斯小碎步上前，几乎贴着邢云的胸口说到。

“这是人类的求爱之舞。”

“.....”

两人的气氛瞬间朦胧起来，邢云这个追求者面对如此赤裸的表白，他反而怂了。

“咳咳，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们现在的文化常识。”

缪斯摇摇头，有些失落的说到“这种舞蹈不需要常识，仅仅通过感受就能理解舞蹈所表达的意思。”

邢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缪斯想要表达什么。

“呢~老古董，你知道我在永恒星系中的身份吗？”缪斯靠着邢云的胸口轻呢了一声，直接说到“我可是名震永恒星系的歌姬哦。”

“什么？”

邢云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人类在宇宙中混的这么惨，竟然还能成为星际偶像？这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是雅拉文明培养的歌者，利用舞蹈和歌声取悦民众，活跃气氛的偶像哦。”

缪斯离开邢云，看着观景台外面壮丽的宇宙，仿佛这里是她的舞台，周围的繁星是她的观众。

“你可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也是其余文明利用我们纯血人类的方式之一。”

“纯血人类有着逆天的天赋，我们不会受到灵殇现象的影响，我们的灵子会无限增加，我们所在的空间内，任何有灵种的灵子都会被活跃起来，长时间和我们接触的种族不仅能抑制灵殇现象，还能缓慢恢复灵子浓度。”

“这个天赋在以前给予了人类巨大的灾难，宇宙各族，包括那些上古文明都对我们人类充满了贪欲，无数的纯血人类被异族掠夺，像是对待试验品和配种一样残忍。”

“然而，那些掠夺到人类的种族发现，只有纯血人类才有让灵子恢复的能力，任何和纯血人类杂交，或者利用纯血人类基因创造的种族都没有这个能力，只能保持杂交后代和基因产物的灵子不会受到灵殇影响，而且这些恶心的东西随着人类血统的稀释，不会受到灵殇现象影响的能力也会消失。”

听到这里，邢云背着的手再次捏紧。

“通过这件事，那些文明明白了纯血人类的价值远远不止抑制灵殇现象而已，只有纯血人类可以延续文明，拯救那些处于衰败期的种族，所以，为了星际文明的存续和巨大的利益，宇宙各族约定不再屠杀纯血人类，而是竭尽全力保证纯血人类的延续，开发纯血人类的能力。”

缪斯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巨大落地窗前的自己，那个虚幻的粉色身影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虽然她知道自己模样是天生的，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抚养我的雅拉文明是一个向往和平的种族，他们崇尚文化，喜欢音乐、舞蹈、诗词等一些列艺术活动，被誉为宇宙中最高雅的文明。”

“雅拉文明认为，纯血人类是宇宙赠予各族的礼物，是和平的象征，为了让纯血人类的作用最大化，雅拉文明利用自己的科技，培养和改造纯血人类，让我们可以利用艺术形式扩张自己的能力，保护拯救更多的文明。”

“宇宙歌姬计划就是他们的最终方案，以灵子科技为主，也就是灵能科技，利用歌声和舞蹈的表现形式，加上我们纯血人类天然吸引灵子汇聚的天赋，最大限度扩张我们纯血人类的领域，让大量的衰败期文明脱离了危险期。”

“而我，代号粉色妖精就是这个计划的核心。”

邢云看着缪斯没落的背影，他再次感受到人类在这个宇宙的无奈，他们在其余各族眼中不是一个文明，不是一个种族，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极其稀缺的珍贵资源。

“我的母亲在怀孕的时候，雅拉文明就通过科技对还是胚胎的我进行基因调试，给予我最完美的外貌，歌喉，以及舞蹈天赋。”

“自从我有意识以来，雅拉文明就对我进行严格的训练，每天都要进行歌曲、舞蹈、美术、教养等一系列艺术培训，让我成为了宇宙间最强的艺人，十岁就在银河舞台巡演，展示歌喉，翩翩起舞。”

“我有着很多忠实的粉丝文明，他们对我极度疯狂，也对我极其追捧，然而.....”

缪斯回过身，眼角已经微微泛红，有些哽咽的说到。

“我讨厌唱歌，我讨厌舞蹈，我讨厌一切艺术，我更讨厌被当做金丝雀供人欣赏，但我反抗不了，我们纯血人类没有人权，哪怕是雅拉文明这种向往和平的种族，他们看待我们的态度，也仅仅是把我们当做工具而已。”

“.....”

星空之下，粉色的妖精流下一滴眼泪，在那张精致的脸蛋上划出一道泪痕。

受到极大冲击的邢云依旧保持了镇定，他强压自己内心的怒火，走到缪斯身前，然后轻轻擦掉少女的泪痕。

“我不想要这种生活。”

“你可以不要这种生活。”邢云坚定的回答“你也不需要用你的过往说服我，对于我来说，人类是血缘同族，是我的亲人们，我不可能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这是我的誓言，在我这里，你们可以自由的生活，你可以打打游戏，可以品尝美食，可以去做你喜欢或者想要做的事。”

“可没有了你怎么办？智械们会认可剩下的人类吗?会像你这般包容我们吗？我不傻，我很清楚智械现在的状况，他们已经自成一派，就像是机铠族一样，机铠族抛弃了大部分人类，智械也会抛弃我们吗？”

缪斯的语气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没有感情的起伏，没有过激的表现，然而这种状态的缪斯却让邢云感到了深深的悲凉之意。

人类啊，你们在这短短的一万年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背叛，能让一个性格原本活泼的十八岁少女猜疑自己和智械到这种地步。

邢云仰天叹气，望着头顶漆黑的宇宙，他真的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

“你说什么？”

智械的俘虏集中营中，主动请缨审理塔拉开文明领袖的石墨大惊失色，四只手把那个章鱼一般的领袖举起来。

“霍钢文明已经回归上古文明行列？而且公开了智械文明出现在黑暗领域的情报！”

“（塔拉语）是...是的，而且上古文明为首的星际联合议会已经在组织讨伐远征军，据说在三百年后就会发起第三次对黑暗领域的扫荡，而且这次上古文明打算彻底清除黑暗领域中遗留的上古残留。”

石墨愤怒地将这个章鱼星人扔到地上，然后在审讯室中焦躁不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会儿激动兴奋，一会儿沉默不语，然后彻底无言。

内心挣扎许久后，石墨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有重要情报要告知至高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