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欺骗

“邢云阁下，智械不能退回黑暗领域，相反，我们应该向南部天区大肆扩张！”

有些拥挤的会议厅中，年轻的白狼在众人的视线下，说出了这句和邢云主张相反的提议，邢云并没有生气，但是，白狼却十分惶恐。

白狼惶恐的原因很简单，这是他第二次提出激进的策略，而他的第一次激进策略是傲南枢纽入侵计划，这个入侵计划的结果....怎么说呢，反而让是让智械进退两难的原因。

从结果来说，傲南枢纽战役最终的胜利者确实是智械，而且成功封锁了北部通道，让智械能在南部天区肆意妄为一段时间。

但是，这场战役的损失太大了，完全超出了邢云和智械的预料，而且要不是邢云藏了几个杀手锏，这场战役失败的概率远远大于成功的概率。

所以，作为这场战役的提出者和主要策划人，白狼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这就是白狼惶恐的原因，但也正因如此，白狼才想尽力弥补自己的战略误判，让智械的损失降到最小，或者说让智械的战果最大化。

会议室中很安静，所有的智械都没有接话的意思，就连邢云也只是看着白狼，左手架在沙发靠背上，右手摇晃着黑色的饮料，一言不发。

沉默就是对白狼的回应，邢云和智械不赞成白狼的第二次激进方案，他们是真的没有余力留在此处了。

眼见白狼开始颤抖，一旁的虎牙立即起身，按住自己弟弟的头，想要道歉，但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邢云竟然率先开口。

“白狼，我想问一下，你提出的入侵计划，是不是被缪斯怂恿的？”

虎牙一脸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而白狼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我已经知道了缪斯隐藏的计划，我想她也应该将计划告诉了你，白狼，你和我说实话，你的入侵计划，究竟是为了智械，还是为了人族，或者说，你仅仅只是为了兽人帝国？”

话有些不明所以，而邢云也不遮掩，他是最讨厌背叛和欺瞒的人，所以将缪斯计划夺取智械控制权，然后将智械作为纯血人类反攻工具一事，全盘脱出。

说完缪斯的计划后，很多人已经明白过来，也明白了之前一直跟在邢云身后的缪斯，为什么没有出席宴会和这场会议，很显然，她被关禁闭了。

缪斯的计划让智械感到震惊，而且内容很劲爆，涉及了智械最重要的统治权限，让444Z十分愤怒，就连和缪斯接触最少的萨格拉斯也愤怒不已。

但反应最激烈的却不是智械们，而是虎牙。

“你究竟干了什么！”

虎牙一手揪住白狼的耳朵，愤愤说到：

“邢云阁下早已经表明了立场，阁下对人类的爱远超你我，就连智械们也为了人族的未来，冒险入侵晨光星域，你....”

“我的计划没问题！”

白狼挣脱虎牙的手，重新鼓起了勇气，对着邢云和智械说到：

“邢云阁下，我详细复盘了你们的情况后，得出了智械不能蜗居黑暗领域，而您也不打算在黑暗领域中困守等死，三百年后的上古文明联军，不是你和智械可以单独对抗的。”

智械们看白狼还想狡辩，已经按奈不住杀意，偷偷伸出武器，准备制服白狼，但邢云扫了一眼444Z，后者示意，让智械们放下武器。

“白狼，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方案，相反，我很感激你的入侵计划，这个计划不仅让智械进入了晨光星域，也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的实力，就像你说的，我的智械文明无法独自对抗三百年后的讨伐联军。”

“但是，我也要明确告诉你，我的智械不是你们这群人类残渣的工具，他们已经在我的见证下，在我的带领下，成为了第二个地球文明，是仅次于长子纯血人类文明的独立地球文明！”

“我不希望再看见你们阴谋智械控制权限的事，也不喜欢你们对我的隐瞒和欺骗，这是底线！而你们今后的表现，将是我如何看待其余人族的参考！”

话太重了，甚至有分裂人类和智械的意思，不仅让白狼怔在原地，也让虎牙有些失落。

白狼和缪斯，他们犯下大错了。

“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所有，先从你和缪斯的计划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白狼，让他如坐针毡，但一想到岌岌可危的兽人帝国，白狼还是鼓起了勇气，向众人坦白。

“邢云阁下，我要先澄清一件事，我不赞同缪斯用支配能力夺取智械统治权的计划，而缪斯自己也放弃了这个计划，缪斯小姐真的没有想害你的想法，她只是看见你如此重视智械后，害怕掌握智械统治权的你抛弃残存的纯血人类，所以才让我出谋划策。”

邢云点点头，他认可了白狼的言语，因为他确实从缪斯的行为和之后的描述中，没有发现缪斯有想害他的想法，她只是不断的用语言和行为诱导邢云，让他重视纯血人类和人族而已。

“说回我的第一个计划，入侵傲南枢纽的计划真的是最适合智械的路线，因为不管是困守黑暗领域，还是在南部天区的蛮荒星域中发展，你们都不可能在短短的三百年内，成长到能独自应对讨伐联军的地步。”

“你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资源，还有劳动力，大量的劳动力，巨量的劳动力！”

邢云眼神一亮，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智械缺劳动力吗？而巨量的劳动力究竟从哪里来呢？

“智械当然缺少劳动力！”

白狼依旧不畏惧，或者说他已经豁出去了。

“邢云阁下，您想一下，一个文明再怎么发展，怎么可能和已经发展了千万年的上古文明匹敌？不要说上古文明了，哪怕是几个高等文明联手，不说同等科技下的军事对抗，他们的生产力和资源就能碾压你们！”

“科技你们其实是不缺的，哈斯蒙的遗产足以让智械冠绝原初超星团，你们需要的是时间，是和时间赛跑。”

这点邢云也是认可的，而且是他最担心的根本性问题，所以，邢云已经大致猜到了白狼的计划，只等他阐述。

“智械的规模不可能瞬间膨胀到高等文明的地步，探戈亚人不算，他们都快被踢出高等文明圈了，所以为了三百年后的大战，智械需要将自己的规模膨胀到极致！”

“那如何将智械的规模膨胀到极致呢？”

邢云适时接话，并且说到：

“智械的规模就这么点，而智械的复制效率其实很低，觉醒智械需要时间成长，傀儡智械可以大规模量产，但智能化太低了。”

白狼看着邢云，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有办法，那就是奴隶其他文明！”

霎时，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状态，就连一旁看热闹的羽和昆也被白狼的话震惊了。

“奴隶....文明？你是想让智械继续入侵南部天区，奴隶中低等文明？”

“不错！”

白狼瞬间回复。

“邢云阁下，你小看了智械，也高看了南部天区的文明。”

“晨光星域的南部天区，自‘堕落战争’以来，就没有一个本土高等文明诞生，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北部天区高等文明的刻意打压，以及南部天区稀少的空间甬道网络。”

“前者是南部天区中等文明稀少，甚至没有高等文明诞生的主要原因，后者是南部天区的先天条件，在没有空间甬道的帮助下，只有极少数幸运的文明可以真正进入宇宙，成为正式的宇宙文明。”

“南部天区只是北部天区高等文明的蛮荒矿区和探索区域，其整体的实力加在一起，甚至不是区区探戈亚人的对手！”

444Z和萨格拉斯对视了一眼，萨格拉斯的人类面孔更能表现震惊的情绪，两个领袖阶级智械在震惊同一件事——南部天区这么菜鸡吗？

“所以，你想让残破的智械军队继续入侵南部天区，奴隶更多的低级文明，然后充当我们的劳动力？”

“不仅如此！”

白狼和邢云对视，两双眼睛竟然在空气中碰撞出火花。

“南部天区是北部天区的矿场，这里有大量的工业星系，现成的设备，庞大的半成品资源，以及被高等文明奴役的巨量低等文明劳工，这些东西是智械急需的，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些现成的矿区和矿区设施，他们的武装力量少的可怜！”

话已说完，而白狼也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勇气，他在邢云红黑色双眼的压迫下，坚持把自己的计划说完，已经是极其优秀的亚人青年了。

会议室再次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白狼粗重的喘息声。

邢云依旧沉默，444Z依旧板着脸，他也只能板着脸，而萨格拉斯在听完白狼的计划后，已经开始在智械网络中和自己的副官阿斯蒙德讨论。

“南部天区虚弱，北部天区被截断交通，智械一家独大，用个一两百年占领整个南部天区....也不是不可以。”

邢云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杯，里面的可乐他一口没喝，气泡都不冒泡了。

“很诱人，非常诱人，如果计划成功，那么智械将掌握黑暗领域和一小半晨光星域，等于占据了大半个无限星系！”

“奴役低级文明，使用现成的工业设备，还能拥有用都用不完的资源.....”

邢云起身，右手拿着玻璃杯，左手背在身后，离开会客区，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然后看着巨大的恒星，再次沉默不语。

“吾主，我认为可行。”

“我也认为这个计划合理，燃烧军团虽然损失巨大，但我依旧可以作为前锋，为吾主拿下南部天区。”

令人意外，现场已经被白狼坑过一次的智械们，以444Z和萨格拉斯为首，竟然同意了白狼的第二次激进方案！

白狼看着对面的444Z，这个智械大统领给予他的威压感，仅次于邢云，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他第一时间赞同了自己的第二次更加激进的方案。

但是，智械们赞同不代表邢云赞同，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恒星的光辉将邢云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直接和黑色的会议室融为一体。

“444Z、萨格拉斯、无爱，你们几个留下，羽阁下也可以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白狼看了一眼邢云的背影，他还想再努力一下，但被一旁的虎牙阻止，强行拽着他离开了会议室，有意思的是，昆也没有离开，而周围的智械们，竟然不在意他。

.......

不一会儿，这个有些狭小，黑暗，阴冷的会议室中，仅剩邢云、444Z、萨格拉斯、无爱、以及羽和昆。

“吾主，您在犹豫什么？”

看见自己的主人一直在沉默，444Z忍不住上前问到：

“白狼虽然和缪斯一样，存在私心，但这种私心在大局面前毫无影响，白狼的情报太重要了，南部天区的战略价值也同样重要。”

“吾主也不必太担心白狼，他和我坦言过，亚人建立的兽人帝国已经岌岌可危，他是从心底里担心自己的国家，而且他也坦言，兽人帝国的崩溃只是迟早的事，白狼也不建议我们现在就入侵永恒星系，而是准备接收兽人帝国的遗民。”

“所以，吾主，您究竟在犹豫什么，或者说，您在畏惧什么？”

444Z的话让左右两侧的萨格拉斯和无爱有些惊讶，这家伙是怎么看出主人在畏惧的？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邢云依旧没有回身，而是看着窗外的风景，无奈叹了一口气，缓缓坦言：

“444Z啊，你想的没错，我确实在畏惧，但是不是畏惧南部天区的敌人，而是在畏惧我的同胞。”

“你看看，这几个人类后裔哪个是简单的？这四个人中，只有莉莉是真的单纯，虎牙知道这些东西，但他就是藏着，不想表达出来，但白狼和缪斯，他们就不简单了。”

“一个处心积虑，处处诱导我，次次欺骗我，一个精明强干，用信息差和实际的利害关系绑定我们，真的优秀，就这两个年轻人，远超我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

“但我还是不生气，甚至在可怜他们两个。”

“尤其可怜缪斯，这个女孩太矛盾了，她单纯，但心思复杂缜密，她厌世，但对人类文明堪称拼尽全力，欺瞒和伪装已经成为她的本能，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但这种欺瞒和伪装，对我，对你们，对整个人类文明而言，其实是善意的谎言。”

“这种矛盾的心态是如何产生的，我非常好奇，或许....或许现存的纯血人类，大多都和缪斯一样吧，他们在这个充满绝望的宇宙中，被迫挣扎求生，改变自己，扭曲自己，隐藏自己内心的怒火，欺骗所有敌人，包括自己的同族。”

说完，邢云突然转身，对着444Z大声说到：

“你们要记住，人类从来不是什么弱小的种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逢生，甚至在绝境中反击！”

“我不怪缪斯和白狼，他们是被这个该死的宇宙逼的！被逼到要和我这个最亲近的同族耍心眼的地步，他们的安全感已经全无了！谁都不信任，谁都不敢信！”

邢云再次面对恒星，然后将手中的可乐一口吞下，已经不再刺激的可乐只剩下甜稠感，甚至有了一丝苦味，喝完这杯可乐后，邢云一用力，将整个玻璃杯捏碎！

“重新集结部队，继续入侵南部天区，抢夺工业星系，并且奴隶我们能看见的所有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