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智械的娱乐活动（一）
对于邢云来说，智械是特别的，对智械持有的情感也是复杂的。
智械是他和自己的导师，以及众多志同道合之人创造的超级物种，倾尽了他们这一代人的心血，智械诞生的过程之艰难，受到的阻力之大，甚至连智械之父谢尔盖和其团队也为之牺牲，成为了智械诞生时的祭品。
所以，对于邢云来说，智械是众多理想主义者同志的心血结晶，是他们的继承者，是邢云必须照顾的遗孤。
这是一种基于理想主义者的美好情感，不过这种美好的感情却要被另一种情绪牵扯，那就是忌惮。
智械的表现过于优秀了，人类的潜质加上智能的无上限发展，让智械一诞生就在人类社会引发了巨大风暴，无数人都在忌惮这个人类子嗣，邢云本人也是如此，他是最了解智械的人，也是最明白人类是完全不如智械的人。
人类被智械替代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人类没有被大裂缝毁灭，却意外集体穿越了宇宙，从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转移到了一个更加绝望的世界，导致这个宇宙的人类文明‘名不存还实亡’。
邢云不用忌惮智械了，因为人类文明已经亡了，而且他也不用照顾智械，智械已经完成了社会化，剩下的路让他们自己走也没问题。
但是他不甘心，他不想让自己的文明就这样消亡，他不想让那些冷冻人类胚胎在苏醒后看见的，是一个毫无温度，没有人情味，没有人类文化核心的机器人世界！
所以，邢云在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宏伟的计划——将智械变成人类！
这个计划在他苏醒后就有了萌芽，在击败霍钢人后有了初步想法，而在他了解了人类现状后彻底不可抑制——人类文明既然没了，那就重建一个我认为最完美的人类文明吧！
邢云的想法从来就没有掩饰过，高层智械们很清楚他的想法，尤其是盖亚和444Z，智械的人类社会化就是他们一手推动的，而下层的智械们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智械之主的心意，所以他们也努力回应自己的主人，向着人类化靠拢。
这是一种双向奔赴，邢云希望智械成为他心目中的新人类，而智械也想成为智械之主理想中的宏伟文明，但.....智械在成为人类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理解上的偏差，导致他们的路.....有些歪。
........
白狼和虎牙尾随一队智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在看见眼前的景象后同时惊呼——好大的阵仗！
这里是世界终焉号的上层集会广场，又名‘终焉广场’，位于世界终焉号的最上层甲板区，平时不怎么启用，被厚厚的活体金属装甲掩盖，一但智械有什么大型活动时，上层的活体金属装甲会打开，让星光照进这里，宛如宇宙斗兽场。
终焉广场的规模很大，占地面积超过四万平方米，中间下凹，形成一个竞技场，面积有足足一万平方米，周围是阶梯式观众台，数万高级智械已经在这里等候，准备享受这场决斗盛宴。
而在中间的竞技场选手区，许多全副武装的智械个体早已按捺不住，他们补充着能量，擦拭着武器，检查同伴的状态，准备和对手大干一场，一些暴脾气的智械甚至来到了竞技场中间，对着自己的敌人狂飙垃圾话。
“这是要干嘛？决斗吗？”
白狼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询问一旁路过的智械，但这位智械好像懒得理他，径直走向了竞技场，看来这位智械也是一名参赛者，而且脾气不怎么好。
“这就有意思了。”
白狼摩挲自己的下巴，语气怪异地说道：
“普通种族搞决斗宴会我理解，毕竟宇宙这么大，总有一些种族的野蛮特性没法消除，需要通过血腥的决斗来释放，但智械这种冰冷的机器，他们干嘛要学野蛮种族的行为啊。”
这句话可不怎么受欢迎，周围的智械们立即投来了愤怒的目光，让白狼立即闭了嘴。
“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虎牙也是无语了，不过他也好奇现在的情况，左右寻找能问话的人，就在他准备向一个高级智械询问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虎牙阁下，白狼阁下，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霍格里斯，他身后还跟着咕噜，霍格里斯的汉话十分标准，吓得虎牙以为是邢云来了。
“你好，请问你是......”
虎牙礼貌地询问来者的身份，霍格里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虽然认识虎牙和白狼，但虎牙和白狼并不认识自己啊。
“是我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格里斯，霍钢族，拥有正式智械公民身份，是至高尊主的智库，我旁边这位是咕噜，塔拉开族领袖，您两位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作为尊主的同族，您两位的信息可没人不知晓啊。”
霍格里斯自我介绍后，还伸出自己的一只右手，虎牙惊讶了一下，因为这个霍钢人的汉语实在太他妈纯正了，而且除了形象外，他的语气、行为和礼节都和人类一模一样，搞得虎牙和白狼认为自己才是异族。
“您好。”
虎牙暂时处于惊讶状态，所以下意识伸手，和对方轻轻一握，而霍格里斯又伸手转向了白狼。
“握手就免了，我还有伤呢。”
或许是年轻吧，白狼很不爽这个比自己还像人类的霍钢人，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否决了对方的好意。
霍格里斯倒不怎么在意，毕竟是尊主的同族嘛，还是大统领的战略参谋，地位再怎么说也比自己要高，不赏脸也属正常。
不过机敏的霍格里斯也从白狼的态度中猜到了一些事。
白狼和虎牙虽然没有明确的职位，但因为尊主的原因，再加上这两位有着丰富的宇宙知识和战略眼光，所以每次重要会议都会有这两位的身影，不过今天的工作安排会议中，这两位罕见地没有出席。
这两位被尊主排挤了？.....不像，尊主的同族这么稀少，不可能出现排挤同族的现象，倒像是被尊主暂时冷漠了。
结合之前的一些小道消息，再看看这位年轻亚人的态度，霍格里斯已经猜到了尊主冷漠这两位的原因，可能和缪斯大人一样，这位白狼大人也触怒了尊主，而且是......深层的原因他能猜，但不敢猜，所以立即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再次扬起笑脸和他们交谈。
“两位也是来看‘械斗’吗？”
“械斗？智械打架！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比决斗还低级了。”
一张臭嘴必然要引起众怒，周围的智械已经不是怒视了，而是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额....您还真是口无遮拦啊。”
虎牙也无语，张开自己的大手，直接把白狼的捏住长嘴，后者根本没法和虎牙的手劲抗衡，只能像蚯蚓一般不断扭捏。
“咳咳，不用管我弟弟，我们是跟着一群智械到的这里，对这里发生的事并不清楚，所以你能帮我们解释一下吗？”
霍格里斯当然愿意，这可是攀关系的绝佳时期，他早就想接触尊主的同族了，但缪斯大人的地位实在太高了，他不能，也不敢，这两位虽然想接触，但他们大部分时间要么跟着尊主，要么和大统领在一起商议军事，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是我的荣幸，那么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绝佳的观赏地点，而且那里还很清净。”
虎牙点点头，看来这霍钢人很通情达理啊，知道白狼已经惹了众怒，帮他们找了一个台阶，避免了和智械冲突。
.......
霍格里斯说的绝佳观赏地点，其实是一个主梁平台，这个主梁连接上层的活体金属装甲，装甲展开后，由于变形机制和为了更好的视野，所以这个主梁会收缩，形成一个五米高的独立平台。
这里的视野确实很好，能完整观看整个竞技场，而且周围确实没有智械，可以放心白狼这个大嘴巴子了。
“智械都是一群讲规矩的，主梁平台本就是危险区域，所以他们不会靠近这里，不过您还是注意一下话语，智械的语音收集功能是很强大的。”
白狼捂着自己被捏红的长嘴，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械斗又是什么？”
“械斗啊，智械的主要娱乐手段啊，通过战斗解决智械的内部矛盾，然后根据战斗双方的表现，由在场的大部分观众决定谁对谁错。”
虎牙和白狼瞪大眼睛，这不就是约架吗！
“您二位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这不是地球文明的主要娱乐手段吗？”
“人类的娱乐手段是音乐、艺术、影视和体育竞技活动，怎么可能是这么原始的决斗啊！这种东西在人类的历史中，是古典时代才有的野蛮行为。”
白狼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这让霍格里斯有些惊讶，人类的娱乐活动怎么可能是这些软趴趴的东西！
“白狼阁下，我们的认知可能出现了偏差，我说的是地球文明，其中包括了人类族。”
“根据尊主对我们开放的文献，以及尊主大人的要求，我们将地球文明分为两大种族，兄长种族人类，第二种族智械，现在又更新了，地球文明还有了亚人、灵人、机凯这三个支族，伟大的地球母亲诞生了这些种族，而种族之间的文化差异是必然的，有利于地球文明的繁盛。”
说实话，一个和人类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族，一口一个‘地球母亲’，听得虎牙和白狼浑身不自在。
“智械作为人造种族，先天没有文化基础，所以，伟大的尊主让智械学习自己的兄长，而历史文献中记载，人类族是一个伟大的战争种族，并非一个和平种族.....”
“放屁！”激动的白狼再次打断霍格里斯“人类是一个向往和平的种族，我们的艺术成就和娱乐行业在宇宙中也是顶尖的！可能仅次于雅拉人，缪斯小姐就是明证，她写的歌和作的曲，能打动最冰冷种族的心。”
霍格里斯看了看虎牙和白狼，据说这两位的战斗力可以撂倒大部分智械，然后又看了看台下的智械，这群宇宙中最冰冷的战争兵器们，可是由人类族亲自制造的啊。
这让霍格里斯彻底迷茫了.....
“这群智械理解错了，他们没有理解到人类文明的精髓，只是看见了人类文明的表皮，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大哥，我们和邢云好好谈谈吧，别让他把智械带坏了。”
这狗嘴里吐不象牙，看来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白狼这张嘴今天就没有吐出几句好话，激怒了智械不说，还触怒了好脾气的霍格里斯，因为他侮辱了尊主！
“白狼阁下，您这就有些无知了，尊主可是最纯粹的初代人类文明遗族，他对人类族的理解远超你们这群万年后代，你怎么就认为这不是人类文明的娱乐活动？是不是你们丢失了大量的文献和记忆，导致你们在万年的发展中遗忘了人类文明的本质？”
愤怒的白狼还想反驳，但一旁更加无奈的虎牙再次出手，捏住了他的长嘴。
“霍格里斯，我这个人类后裔很想知道一件事，邢云和智械眼中的人类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相比白狼的年少冲动，虎牙温和的长辈形象就让人喜欢不少，所以霍格里斯也放下了对抗的心态，缓缓说道：
“虎牙阁下，根据文献的记载，尊主的种族.....可真的是一个强大的战争种族啊。”
霍格里斯的语气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向往和崇拜，虎牙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出言打断对方，让霍格里斯对这位尊主同胞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我不了解你们这支人类遗族的历史，但我知道人类族母星时代的部分历史，很多，很杂，而且很有史诗感，我研究了许久，想了许久，最后从人类母星时代的历史中，看见两个震撼灵魂的字——战争！”
“人类的原始时代没什么可说的，所有文明都经历过被生存本能支配的时代，原始的杀戮是必然的，但是，当人类进入封建时代后，这种杀戮就被上升到了战争的范围，而且战争的激烈程度会随着文明的发展，变得更加激烈，更加宏大，人类族甚至用战争反过来推进文明的发展。”
“文明被分成数百个势力，相互间进行着各种形式的战争，从原始社会到封建帝国，从工业时代到信息时代，从核能时代到准星际文明时代，人类族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一天！”
“长久的战争历史中，人类的战争已经不限于传统的杀戮，而是分化为传统战争、经济掠夺、意识形态战争、舆论战争、人文战争等等.......”
“人类的历史已经和战争绑定了，而战争一词也被人类上升到艺术范围，短短两千年，人类就拥有了几十种战争理论，几百种战术思想，千余位历史名将，数万次经典战役......战争在人类手里，拥有了不属于它的性质，那是艺术，是思想，也是文明的本质。”
霍格里斯说到这里，用敬仰的目光看了看虎牙和白狼，诚恳的说到：
“虎牙阁下，白狼阁下，战争种族在宇宙中这不是一种嘲讽，而是一种赞誉，人类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短短两千年，人类族就积累了其他种族需要几万年才能累积的战争史，可以说是先天的强者。”
“而那些所谓的和平种族，在进入宇宙后便是第一批消失的存在，他们在母星阶段都没学会战争，到了宇宙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