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琼尼先生,你,真的甘心吗
打手琼尼在矿洞不远处走来走去。
他在想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老板任务，杀掉那个叫莱恩的矿工。
作为一个既没有势力又没有背景，父母都是农民的打手，他做梦都想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的核心就是提升实力。
提升实力的捷径就是晋升序列到三级。
但序列升级需要资源。
买资源需要钱，大量的钱。
钱从哪来？
只有获得老板里尔赏识，才能获得大量的钱。
所以他很重视这一次任务。
不过，思考良久，他又很快想到，自己序列等级是二级，那个矿工撑死是一级。
对方只是一个矿工，自己是打手。
一个吃不饱饭，整日挖矿疲惫不堪，一个大鱼大肉，工作清闲身体健康。
身体差距，等级差距，没道理失会败。
所以，没必要想那么多，只要半夜找人偷偷把那个叫莱恩的家伙引到没人的地方，然后……
琼尼表情凶狠。
身体素质碾压，还是二级打一级。
优势在我，这次稳了。
就在这时，一个矿工朝他走来。
“琼尼先生，有人找你？”
“找我？谁？”
“二号矿洞的莱恩。”
“莱恩？！”
……
琼尼如约而至，在一棵树下看到了那个旷工。
有一束光，透过树叶打在这个矿工身上。
这是矿洞不远处的一座小树林。
平常没有人会来这里。
两人互相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
寂静。
琼尼不喜欢这种莫名压抑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莱恩这个矿工身上有种奇特的高贵感。
就好像他不是一个卑贱的矿工，而是另外一种人。
但具体琼尼又形容不上来。
只知道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一个矿工身上，能够散发出来的。
“琼尼先生……”
莱恩慢慢抬头，然后弹了一下手里那张写满字的白纸，把头发向后捋了捋。
琼尼能够感觉到，这个矿工身上那种特别的东西，吸引人心的东西，更重了。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你……”
“琼尼先生，你一直都很不甘心，对吧？”
“……？”
琼尼一脸茫然，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个脏兮兮的矿工，会对他问出这种问题。
不对。
琼尼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矿工并不是脏兮兮的，他明显梳洗打扮了一番，还特地穿了长袖，而不是那种方便下矿作业的短袖。
还有他认真的表情。
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
让人很有倾听下去的欲望。
真是见鬼了。
琼尼突然很想在杀他之前，听听他要说什么。
反正最后总是要杀掉他的。
听一个人临死之前的一些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就这么决定了，随便听几句就动手。
“你，想说什么？”
“琼尼先生，你出生在农民家庭，但你不甘心一辈子当农民，所以你选择格斗家序列，为晋升，你离开家乡，孤身来到陌生的城市……
你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体面的贵族，豪奢的富人，白嫩漂亮的女人，这里有你梦想中的一切……
于是你生出在这里扎根的野心，但一个外乡人，没钱，没背景，没势力，扎根在这样一座大城市，谈何容易……”
琼尼有一种由内而外一切都被人扒开的惊悚感，但这种惊悚感打开他原本的防备心理，于是很快，他被莱恩平缓的声音带入回忆。
他觉得这个旷工说的没错，自己太不容易了。
这个矿工懂他！
琼尼有种被朋友关心认同的心酸感，有点奇怪，但又忍不住沉浸其中。
琼尼突然不想动手了。
就，很想继续听他讲下去！
“你想要找工作，但你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没有门路，更没有技能，于是只能四处碰壁。
直到某个小餐馆的老师傅收留了你。
你一直坚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只要坚持努力，就会有收获……”
莱恩走到琼尼不远处，盯着他的眼睛，开始正儿八经忽悠起来。
“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距离更大。
一级序列晋升二级的钱，根本不是一个餐馆学徒工，能够挣得出来的。
于是有一天，你杀掉了那个好心收留你的老师傅，然后用他的积蓄买来资源晋升到二级序列，成为矿场一名打手。
你以为自己转运了，但实际上你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费尽千心讨好主人也很难获得晋升三级的财富。
但是——
琼尼先生，你甘心吗？
你背井离乡，出卖良心，出卖尊严，出卖可以出卖的一切，吃尽苦头，晋升三级却依旧飘渺。
那些贵族的体面，富人的享受，城里漂亮白嫩的女人，你梦想中的一切，你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巨大鸿沟，遥不可及！
琼尼先生，你真的甘心吗？！”
“我……”
琼尼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眼眶渐渐发红。
没错，他不甘心。
树林里起风了，树叶哗哗作响。
“就是这样，琼尼先生，就是这样！
认清自己的内心，正视内心的欲望！”
莱恩说到最后，握紧拳头抬起又狠狠落下，仿佛赌上一切。
“你能给我晋升三级的钱？”
琼尼话刚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
天呐，他究竟怎么了？
竟然差点儿就被一个贫困卑贱的矿工蛊惑。
无论如何，一个最底层的矿工，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钱。
琼尼又回想起老板里尔的残暴，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
必须要赶紧杀掉他才行！
树林里的风停了。
寂静。
莱恩也不再演讲。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在矿洞内演讲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矿洞演讲后，莱恩第一时间就在矿工中打探消息。
只付出几个铜币，不但锁定打手琼尼，更是把琼尼生平几乎摸得一清二楚。
那张被写满的白纸，记录的就是这位打手的前半生。
感谢打手先生喝醉酒后喜欢哭诉的习惯。
不过现在看来。
单单言语，并不能打动这位琼尼先生。
所以，还是要动手。
那就来吧！
就在莱恩刚做好准备时，琼尼已经猛地轰出一记凌厉的腿鞭，如同一条毒蛇要打碎莱恩的太阳穴。
莱恩下意识伸出胳膊格挡，却被庞大的力量轰飞出去。
不等他站稳，一道黑影伴随尖锐的呼啸迎头狠狠劈落，莱恩只来得及转动身体，躲开了脑袋，却被这一脚狠狠砸在肩膀上。
瞬间整条胳膊发麻，一时无法抬起，紧接着，两只大手带着风声朝脑袋两边拍来。
不愧是在格斗家序列二级沉浸很久的老手，一旦发起进攻，疾风骤雨压的人喘不过气。一旦这两个巴掌拍到太阳穴上，莱恩的脑袋当场就得爆掉。
如果莱恩是一级，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躲不开这致命一击。
但就在不久之前，莱恩已经在魔王序列的辅助下，成功晋升到序列二级。
格斗家序列，二级——愤怒者。
长角之羊，心脏强化，情绪加持力量与反应速度。
莱恩此刻就很愤怒。
好好说话不听，贱皮子，欠打！
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有进无退，同时单手握拳对着琼尼一侧肋骨狠狠一砸。
“啪！”
琼尼两个巴掌被莱恩躲过，拍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随后，琼尼感到腰间一侧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扑倒在地。
莱恩痛打落水狗，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抬腿，狠狠砸落在琼尼的脚腕处。
嘎巴一声，琼尼整只脚不规则向旁边反转。
可这个时候，琼尼却咬紧牙关，凭借另一只脚强行站立起来，双手一翻扣向莱恩的眼珠子。
这一下要是被打中，莱恩瞬间重伤，就算治好，以后也会是一个瞎子。
莱恩后退一步，空着的一只手突然往前一甩，一包黑影从他的袖口里飞出，瞬间化作一片黑雾，粘的琼尼眼睛里，鼻孔里满脸都是。
随后莱恩踹倒琼尼，迅速踩折另一只脚。
琼尼泪流满面，勉强分辨出自己脸上糊的是什么。
“咳咳咳，这是煤粉，你真卑鄙！要不是我大意了，没有闪……”
看着爬不起来，脸上糊着一层煤粉的琼尼，莱恩长舒一口气。
愤怒者，果然无论在哪方面，都要比最基础的格斗家强上一大截。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眼睛应该已经被糊住无法睁开的琼尼，却突然睁开眼睛，双手拍地挺身飞起。
“没想到吧，序列二级的眼泪就可以迅速清理眼睛里脏污，要怪就怪你自己准备的不是石灰吧！”
但——
早有准备的莱恩另一只手迅速抬起，一个白色纸包从袖口里飞出，化作一片白雾，迎面钻进琼尼的眼睛口鼻。
剧烈的灼烧痛感，让琼尼再起无力。
“谁说我没准备石灰？”
莱恩这次踩断了他两条胳膊。
除非琼尼的舌头是弹簧，否则再无威胁能力。
“啊！卑～鄙～！”
“彼此彼此。”
莱恩蹲在一旁，用树枝捅了捅琼尼鼻子。
“说一说吧！我想你现在应该有很多话对我说。”
仿佛能察觉到身边矿工的恶意，琼尼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抖落一遍。
莱恩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大门戒严……
而且他大概猜得到，就算现在把琼尼干掉毁尸灭迹。
明天矿主里尔一样会察觉不对。
无论怎样，都是跑不掉。
所以……他需要一个内鬼。
莱恩沉默了一会，从树林里拿出煤油灯，打开盖子，用煤油给琼尼清洗眼睛里的石灰。
琼尼发出哀嚎。
“我是穷人，买不起菜籽油，不想眼睛瞎掉的话，就忍耐一下！”
琼尼果然不再哀嚎，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琼尼红着眼睛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又要救我？”
“其实你很有潜力，我很看好你，真的，我其实需要帮手，钱太多，我一个人搬不动……”
莱恩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叹口气，在琼尼耳边说了几句话。
琼尼身体猛然绷直。
他脸上一丝闪过，震惊，怀疑，犹豫，最后全部化为一点儿期望和巨大的贪婪。
他下意识压低声量问道。
“有一条密道，通往老板里尔的办公室的密道，你还误打误撞弄清楚了保险箱密码。
我凭什么判断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身上有被我骗的价值吗？我现在就可以下手把你埋进这个树林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再说我一个没钱的矿工，突然晋升到序列二级，难道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把尸体带到里尔面前，你觉得那个吝啬的胖子会额外奖励你哪怕一根骨头吗？”
琼尼被说服了。
跟了矿主里尔很长一段时间，完全了解里尔吝啬脾气的他，知道莱恩说的对。
就算继续做牛做马，做狗卖笑，自己也不可能攒出升级到序列三的财富。
莱恩一直暗暗观察里尔的反应。
虽然这家伙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出卖他的真实想法。
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莱恩趴下身子，在琼尼耳边轻语，声音从缓慢到激昂。
“想想城里的那些贵族，富人，还有那些漂亮白嫩的城里女人。
只要有那笔钱，我们立刻可以成为他们，立刻可以拥有那些想摸都摸不到的漂亮姑娘！
看看我，原本一个卑微的矿工，现在却能把你踩在脚下。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琼尼已经被带入节奏，下意识问出来。
在琼尼看不到的位置，莱恩咧开嘴，嘴角疯狂上扬，语气更加炙热诱惑。
“因为——我有钱啊～！
但是——
那笔钱太多了，多到我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琼尼先生，好好想想吧！
想一想你这些年受过的苦！
再想想那笔钱！
琼尼先生，这是你这一生唯一一次能够把握住的机会，失去了可就永远失去了。
这样的财富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距离你几乎唾手可得。
琼尼先生——”
莱恩之前所有的铺垫，最终化为一句能够扎进琼尼心里的话。
“琼尼先生，你，真的甘心吗？”
是啊，我真的甘心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吗？
就为了给人继续当狗？
不！绝不！
打手琼尼呼吸彻底粗重起来……
莱恩笑容也逐渐变态起来……
就在刚刚，他突然改变主意了，既然要闹，就闹个大的，闹他个天翻地覆。
“矿主老爷”是四级，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
所以，仅仅只有一个内鬼就不够了。
“那些钱，办公室里的钱，我要七成！”
琼尼红着眼睛低吼，像一个红了眼的赌徒。
“当然没问题，就怕你拿不动啊！”
莱恩爽朗大笑，语气慷慨，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绝对的冰冷。
密道，财宝，只是噱头，本来就没有影的宝藏，自然想分多少就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