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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求签玄真观

方良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顾韬晦。仲青在体内帮腔:“这个巫学义,说话不尽不实,到处都是漏洞。”

顾韬晦说:“要编一个故事,总有挂一漏万的地方,不过有一点肯定是真的,他这次是带了任务回来的,只是收买他的是谁?带的是什么任务?现在还不好说。我觉得,任务肯定不是投五更螺那么简单,这次公主出事更像是随手而为。”

仲青说:“或许他们目的并不是公主?公主只是误打误撞被波及了?”

顾韬晦说:“也有可能,如果目的是公主,那偶然性太强了,布置好了之后就只能祈祷上苍让公主吃这道菜,而且还恰恰吃到五更螺。谋划一件事最终把成功寄托于偶然上面,不太像是一个有计谋的人干的事。”

仲青说:“那你要不要把这件事捅给大皇子?”

顾韬晦沉吟半晌,才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在没摸清他的目的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仲青说:“你身边还真是危机四伏呢,之前有黑茶偷换绿茶的事,现在又有五更螺混入花螺的事,怎么这么衰?”

顾韬晦从这小子关心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来,他甩甩头,不敢往这方面想,因为一想这小子就知道了。

这何时是个头啊!

顾韬晦在给大皇子描述调查结果的时候,瞒下了孙家二儿子意外横死的事实,只是说孙家在收集海螺的过程中无意把五更螺混入了花螺中,本也无妨,只是味道稍逊,但没想到公主对五更螺过敏,他们也吓得不轻,送了一车新鲜的海产品过来赔罪。

大皇子说:“也怪不到这家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公主对这种螺过敏呢?可能连公主自己都不知道,老百姓生存不易,没出事也算是老天保佑,不然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顾韬晦说:“这事对我也是一个教训,以后公主的膳食更要留心,保不定哪样东西又过敏了。”

大皇子说:“吃五谷生百病,谁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事以后注意就是了,也不用因噎废食,杯弓蛇影吧。”

这事就告一段落,但顾韬晦还是让司徒钺随时盯着巫学义,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接连出了两件悬而未决的事情,让顾韬晦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他联想起最近老是在做的噩梦,本打算去城郊玄真观求个签的,因为忙也耽搁了下来。

最关键还是身体内不请自来了一个於仲青,令他世界观发生了颠覆,以前他可以自己操控命运,不信鬼神,没见过,无稽之谈,但离奇的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以前的信仰崩塌,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马上着手安排去玄真观。

玄真观观主崔一真跟顾韬晦还有几分香火情。起因是玄真观做得一手好素斋,尤其是豆腐宴,在本地享有盛名。

崔一真观主是宫里的常客,本朝未设国师,但辅仁帝笃信道教,醉心于炼丹,所以崔一真观主虽无国师之名却有国师之实,进出宫门如进出观门。有时候顾韬晦都怀疑观主是不是有缩地成寸的本事,跨出观门直接就跨进了宫门。

因为饮食上的爱好,导致两位大师经常切磋厨艺,一真观主虽然仙风道骨,但却流连红尘,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往往跑去顾韬晦那里蹭饭,虽然名义上是为陛下炼丹寻找原材料,但顾韬晦知道这家伙其实就是嘴馋想祭五脏庙。

而且都是义正辞严,说是为陛下寻找最适合打造仙体的食材,就把厨房玩了个底朝天,没有他看不上的食物,也没有他消化不了的材料。

这次顾韬晦有求于真人,遂让膳房提前做了精致小点,自己拎着登门求神。果然,一真观主见到顾尚食的第一句话就是:“顾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顾韬晦知道他游戏人间,也不给他好脸色,直接把点心咚地放在案几上,抹着汗说:“清早做出来的,还热乎着,怕过了时辰,紧赶慢赶过来,一句好话没听到,张口就问吃的东西,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崔一真笑道:“就是贪这一口,才迟迟成不了仙,我的人性重于泰山,要不要分给你点?”

顾韬晦白了他一眼,说:“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吃,完了我要抽根签。说好了,今天的签不灵,我就把你庙拆了。”

崔一真惫懒道:“拆了好,拆了我更有理由去你那里混吃混喝了。”

话是这样说,还是及时吩咐道童用山泉水沏好明前茶,就着茶水拈着兰花指吃了一口杏皮酥,闭上眼睛吐纳了一口仙气,闷了一下,才满足地睁眼张嘴,说:“好酥皮,每天来一碟春茶配杏皮酥,神仙也不做。”

回头看顾韬晦等不及要动手的样子,就让清风明月把签筒拿过来,让顾韬晦在三清塑像面前摇出一根签来,捻须看了半晌,才迟疑着说:“此签为中下签,我也不瞒你,应该最近神思不属,小人作祟。”

顾韬晦接过一看,签上写的是癸亥,中下签,卦名“天人殊途”,卦辞上写:“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顾韬晦问:“此签何解?”

崔一真罕见地冷了面容,斟酌良久,才道:“诗意是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凭悼凤凰飞走之后的惆怅心情,此诗和的是崔颢的黄鹤楼,两诗的意境较为接近,都是繁华之后的空寂。”

顾韬晦凝神细听,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一真微叹口气,接着道:“从辞面上讲,你最近做的事大多有始无终,受外力影响严重,且很难掌握平衡,一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而且,你的灵魂似乎有所缺损,我建议你吃一些安神补脑的药。”

顾韬晦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沉默不语。

崔一真淡淡地看了看他,安慰他说:“不过也不要操之过急,静待变化,也可逢凶化吉。”

这个狗尾续得突兀,顾韬晦都不由得苦笑着说:“你还是不要安慰人了,一听就假大空。”

仲青突然说:“这个老道看出什么来了?你不妨试探他一下。”

顾韬晦不言,若有所思,崔一真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顾韬晦打破寂静,再次问道:“我最近多梦,且总是梦见有人进入我的身体,令我变成了另一个人,这有解吗?”

崔一真说:“有解无解,意义都不大,关键还是自身神正清和,外邪自退。”

言下之意就是,不如顺其自然,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看来也没有多余的话了,顾韬晦目的已达,自己还有诸多事务,就起身告辞。

临别时,一真观主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方法,当自己看不清局面的时候,做多错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仲青在脑子里骂:“去你妈的自败,装神弄鬼。”

顾韬晦并未接话,沉默地拱手道别。

半天已过,顾韬晦干脆就回到家,偷得浮生半日闲。

长子顾环已去上学,家里就田氏带着幼女明熹。

田氏正在做针线,看见顾韬晦回来,略显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忙吩咐丫鬟去泡了新茶过来,顾韬晦遂把明熹抱过来逗弄。

顾韬晦也有段时间没抱过小女儿了,不禁有点愧疚。熹姐儿已经在蹒跚学步了,不耐烦被大人抱在手上,尤其是一个气味不熟的胡须男,扭动着要下地走,顾韬晦怕闪着她的腰,一面扶着背,一面弯腰把她放在地上。

只见熹姐儿稳稳地站着,凝了会神,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边走还边用小手挥舞,朝着丫鬟站着的位置跌跌撞撞地走,咯咯地笑,顾韬晦也被感染,不禁露出久违的笑意来。

田氏说:“这熹姐儿可比环哥儿淘气,两个孩子左了性子,环哥儿秀气讷言,熹姐儿估计不是个怕事的,小小年纪就有主意得很,一定要顺着她的脾气来。”

顾韬晦含笑着说:“女孩子,顺着养,闹不上天去,大了开始学女红,自然就沉静下来。现在保留她的天性吧,以后拘着就对不起她了。”

田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心疼女儿,道理多,一说就头头是道,我难道想做恶人?只是女儿家,养野了,以后婆家难找。”

顾韬晦说:“又不是养不起,那么遥远的事,现在操心干什么?我看熹姐儿天真烂漫,是有福之人,以后不知道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了。”

正说着话,熹姐儿一个趔趄,吓得他们俩都霍地一下站起来,只见熹姐儿稳稳地扑进丫鬟的怀里,大声地笑,原来她是故意的。

见女儿如此聪明伶俐,顾韬晦心情大好,近日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

晚上顾环回家,看见父亲坐在中堂,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个端正的大礼,稚气地说:“给父亲请安!”

顾韬晦做出了父亲端严的姿态,问了下环哥儿的学业,就一起用了晚膳。

仲青嘟嘟囔囔:“把儿子养成个小学究,真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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