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秘法第二层
当晚,二皇子与顾韬晦离开钟萃舫的时候,已经烂醉。但事实上,顾韬晦的灵魂因为近期勤于修炼,并未被酒精麻痹,他更像肉体处于酒精中毒的症状,而灵魂则还保持着相对清醒。
仲青也一样,仲青因为只是灵体,所以更加不受影响,一回到家,他就嚷着要修炼。顾韬晦也想试试身体不听使唤的状态下修行的难度会不会增加,但真的灵与肉还是不能分离,他连盘膝而坐结个手印的能力都没有。
只好休息一下,喝了碗醒酒汤,田忆涪给他擦了身子,盖上被子退出房间。
过了一会,好像能够掌控身体了,于是顾韬晦再度起身,摆出平时练功时候的姿势,开始修炼起来。
也许身体被缴枪不杀,无法自作主张,所以灵魂反而畅通无碍,他们俩有点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效率倒是比平时还高一些。但也许不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修行了足够的时间,量变到质变。
他们一直以来有种隔着一层膜的感觉,且那层膜越来越薄,今夜,薄膜终于在二人的合力之下,一举攻破,仿佛重开了天日。
两个人都看见了一处平原,辽阔无垠,平原上什么也没有,一眼望不到边,他们就像刚闯入一处陌生世界的小孩子,有点恐惧,又有点兴奋,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
于是他们的视线一直努力朝着最远处眺望,但显然还是受到了先天的限制,他们除了这片原野,什么也看不到。而原野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草,没有花,没有水,也没有风。原野之上的天空,则跟原野一样空无一物,但是,在天空之上,孤零零地悬着一轮圆月,黑色的,如同月食发生的景象。
仲青和顾韬晦两个灵魂没有交流,他们沉默地看着眼前这片虚空,很久之后,仲青才说:“这轮圆月,大概就是蛊丹幻化的,那么,这里就是大巫师所说的识海吗?”
顾韬晦回答道:“应该是。”
仲青又问:“那内府在哪里?”
顾韬晦说:“估计我们的境界太低,现在还看不见内府。境界要到达第四层,才能推开内府,我们现在才到了第二层,所以只能看见识海。”
今天的结果已经很鼓舞士气了,毕竟之前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总算知道他们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他们现在的灵魂状态,仍然只是一段意识,没有实体,只有感知,当然,视觉听觉嗅觉都有,所以会知道那片天地只有空茫。他们想,会不会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的灵魂会拥有小小的身体,在体内游走,可以搬动那片天地里的物体,甚至建造宫殿,栽种植物,役使动物。
这些想象都那么激动人心,令他们丝毫不感到疲惫,第二层的秘法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大门,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超能力,但感知系统已经比普通人高出很长一截了。
经过一夜的修炼,早晨起来,身体已经恢复自如,酒精的影响已经彻底驱除。田忆涪看见,也说:“你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酒醉,第二天还会有宿醉,睡不醒的样子。现在就像一个龙精虎猛的小伙子。”
顾环已经去了私塾,熹姐儿已经可以独自进来向父亲请安。顾韬晦抱起她,发现沉了许多,于是就把她放下来,问:“熹姐儿今天要做什么?”
熹姐儿说:“我不知道,每天都做的一样的事呀。”
顾韬晦就问:“那昨天做的什么?”
熹姐儿就掰着手指说:“昨天帮娘亲拈线,娘亲还教我识字,背三字经,父亲,我给你背三字经可好?”
顾韬晦说:“好啊。”
熹姐儿就把手背在身后,然后奶声奶气地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顾韬晦就啪啪啪拍掌,说:“我们熹姐儿真聪明,都会背这么多了。”
出得门来,看见婆娑的文旦树,恍如隔世。
到了御膳房,他把三个徒弟叫到跟前,对他们说:“宫里近期多事,你们要加倍提防,不可稍有懈怠。老大和老二我都不操心,就是老三,注意力不集中,想东想西,性子太轻浮,再不注意,我怕会出大事。”
司徒钺吐吐舌头,说:“师父放心,我现在跟着两个师兄,性子稳重了不少,不信你让大师兄说说。”
韩真义就诚实地说:“真的,师父,老三现在比以前沉稳了不少,许是年龄大了,也能够控制自己了,再过几年,都要说媳妇了。”
司徒钺就红了脸,不过眼神还是满期待的。顾韬晦就说:“不磨性子,说了媳妇也是害了女家。老三最近多跟老大老二学学厨艺,把基本功打扎实一点。”
停了一下,顾韬晦又叮嘱三个徒弟:“懿贵人怀了龙胎,可能会碍了有些人的眼,你们一定要仔细,不要在我们的膳食上面被钻了空子,到时候可是要掉脑袋的。”
三个人都严肃是答应下来,司徒钺还问:“师父,要不要我多跑跑飨宁宫?那里面的宫女和公公我都熟得很。”
顾韬晦沉思了一会,说:“你可以经常络他们,但不要常出入飨宁宫,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但懿贵人的日常起居,你要多留心,多问他们宫里的人。”
司徒钺得了令,满脸兴奋。韩真义和冯玉满都用慈爱的眼神看向他,小师弟的确好福气,被三个男人宠着。
晚上,顾韬晦去了云门故径,因为玉珑夫人那边传来消息,如嫣约好了端木瑞祈。
日短夜长,天气湿冷,所以餐会安置在了一个布置精美的小间内,房间烧了地龙,暖意融融,设了软榻,整体气氛非常慵懒闲适,但端木瑞祈与顾韬晦两个严谨的男人,还是扶膝端坐,以礼相持。
端木瑞祈说:“平时我少有跟宫里的人来往,还是承如嫣姑娘的情,才一见顾兄风采,果然神韵内蓄,简素超凡啊。”
顾韬晦笑道:“端木兄抬爱,只是一个做饭的,红尘中打滚,哪及端木兄世家子弟,文武双全。”
玉珑夫人在旁边插科打诨,说:“两个都是人中龙凤,就不要相互恭维了,否则好词都被你们俩浪费完了。”
如嫣也笑着举杯说:“先饮此杯,再叙契阔。”
于是四人皆笑而满饮一杯,话题自此才算打开。
顾韬晦有备而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这次游历雅川,见到当地望族柳家家主柳先照,是你姑父柳先煦的长兄,了解了一些柳家的家事。后又在玄真观与柳先煦匆匆一晤,印象颇佳。想来你这位入赘的姑父,在端木家生活得还顺心吧?”
端木瑞祈说:“他是我堂姑父,但因为同族,堂姑母这一支只有她一人,所以我从小跟她也颇为亲近。后来她招赘,姑父也是满腹诗书,虽然绝了科举之念,但文采天然,难掩其华,所以我还挺喜欢他的,平时也常有来往。”
顾韬晦说:“我听到他入赘端木家是因为失去双亲,且又被两位哥哥侵吞家产,净身出户,不知你姑父可否愤懑不平?”
端木瑞祈说:“我这位姑父,所以受我这样的后辈尊敬,原因就在于此。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但却没有沉沦,也没有仇恨,反而选择了一条更显通达的路来走,成功地迈过了这道坎。”
顾韬晦叹道:“这是天生的缘分,旁人学不来。”
端木瑞祈沉思了一下,才说道:“姑父对我影响还颇大,至少持正身,走正路,大局观,不要锱铢必较这些,都以他为榜样。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苦,毕竟失去了本源,如落叶浮萍,舞絮飞蓬,终是归于寂寞。”
此话引起了玉珑夫人和如嫣的身世之叹,这样的女子,岂非更加身不由己?
如嫣勉强一笑,说:“端木公子此话让妾有一些感叹,不如乘兴抚琴一曲,如何?”
三人皆称好,于是如嫣移步早已置于房内的箜篌处,沉思片刻,玉腕轻挥,一串音符如珍珠般倾泻而出。
仲青在身体内悄声显示:“虽然我不懂音律,但这琴声还是让我有种颤栗之感,觉得很冷。”
顾韬晦说:“你的感知现在越发丰富了,看来是秘法第二层的效果。”
一曲既毕,万籁俱寂,半晌后,端木瑞祈才慢声道:“好琴!一曲汉宫秋,千古昭君怨,姑娘将身世融于琴音之中,天衣无缝,又将此曲攀上了新的高度。”
顾韬晦笑道:“冬夜寒冷,如嫣姑娘悲凉的琴音,只怕雪上加霜,赶紧过来喝口热酒,不然冻坏了身子。”
如嫣笑着过来饮了一口,又将剩下半杯示与二人,说:“不如两位一起干杯如何?”
于是二人欣然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顾韬晦又道:“四皇子开府,端木家得其助力,以后更是鲜花着锦了。”
端木瑞祈话中有话地说:“登高跌重,我们家一直不想太过高调,但名声在那里,也不由我们作主。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还有三位皇子,如今更添一位襁褓中的五皇子,所以我表弟也还可以偷得清闲吧。”
顾韬晦说:“这也是世家的难处了,好在端木公子光风霁月,以后前途更是不可估量,明年春闱,端木兄是要下场吗?那在下提前祝贺了。”
端木瑞祈举杯道谢,一局渐近尾声。
此局结束,顾韬晦与玉珑夫人到了另一房间,他还有些事情要跟玉珑夫人交流。
玉珑夫人说:“今天你表现有点反常啊,第一次见面,就问了一些很私人的事,这不像你的风格呢。”
顾韬晦说:“也是迫不得已,先看看端木瑞祈的态度,如果他很抵触,我就不走这条线了,现在看来,他倒还比较坦诚。”
玉珑夫人问:“你主要想知道什么?”
顾韬晦说:“我之前见了柳先煦,我总觉得,柳先煦隐瞒了一些什么,但他却显得坦荡,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但这件事却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以他跟一真道长的关系,我认为丰贵人出现在皇宫,是他的手笔。”
玉珑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韬晦说:“这就是我们要查清楚的事了,反正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玉珑夫人又问:“所以你认为,端木瑞祈可以帮到你?”
顾韬晦说:“我觉得可以,但需要如嫣姑娘配合。另外,瓦肆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玉珑夫人说:“暂时还没有,但我认为他们的行动应该不会等太久了,也许翻过年,就会有什么行动。”
顾韬晦整理了一下思路,谨慎地说:“这段时间获得的信息显示,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控制着整个事态,所以,我认为这个组织非瓦肆莫属。”
玉珑夫人笑了笑,说:“也许吧,不过他们如果有行动,应该瞒不过我的情报网。一有信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顾韬晦又说:“另外,这次雅川之行,让我对二十多年前发生的诸多血腥之事有了很大的兴趣,觉得也许是解开近来一系列谜团的钥匙,所以还要请你帮我多打听一些二十多年前发生的旧事。”
玉珑夫人说:“提起二十多年前,你不是说二皇子曾经约你在晴明河上见面吗?二皇子的母族慢慢从勋贵成员中淡出,也许跟这些事情也有一定的关系。还有就是,前朝的宰相宋笃,其家族也是在二十多年前被抹得干干净净,你可以留意一下。”
顾韬晦皱眉道:“宋笃?”
玉珑夫人道:“是的,前朝权倾一时,后销声匿迹,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有没有后人都不知道。”
顾韬晦又问:“他是哪里人?什么原因消失?”
玉珑夫人意味深长地说:“贡州人,谋反的罪名,被连根拔起。”
顾韬晦说:“贡州人?那裕王也许知道。”
玉珑夫人淡淡地道:“可能知道,但不一定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