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晚上十二点，夜宵接近尾声。
“诗尔，你手机没电了啊？”温叶岚突然凑过来问她。
梁诗尔：“不知道，在包里。”
“季泊辰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问我们在哪，我给发地址了。”
她的手机设置了静音，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十分钟前季泊辰确实又给她打了电话，且一分钟前他给她发消息说：【十分钟后到】
那他也差不多要到了。
梁诗尔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跟他有什么异样，便拿上包，跟在场的人说要先走了。温叶岚说他们也都吃好了，一起出去。
于是一波人最后都陪着梁诗尔站在门口等着，好在没等几分钟，就有一辆黑色轿跑从路口处拐入，停在了他们面前。
驾驶位打开，一个身着衬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来人长相俊逸，身型高大，一眼就不仅让人感慨，这模样确实担得上“系草”之类的名头。
“幺哥，叶岚。”男人走上前来，跟两个老友打招呼。
“泊辰，你可太忙了啊，这么晚还加班，下次有空得一起吃饭啊。”章尧说道。
季泊辰看了梁诗尔一眼，道：“好，下次我请客。”
“那可说定了。”
简单招呼过后，季泊辰拿走了梁诗尔的包：“上车吧。”
梁诗尔面色淡淡，没应话，只转头跟一众人道别：“先走了。”
“好嘞，诗尔姐再见。”任柯咧着大白牙挥手。
季泊辰闻声，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后面几个男生身上，但其实他方才一下车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男生很特别，其中有一张格外突出的面孔更让人难忽略。
那张面孔此时正在看着他，意识到他看了回去，那人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季泊辰回以同样的，而后拉着梁诗尔上了车。
——
“那几个人是谁？”
车子行进在马路上，静谧的空间里，季泊辰开口问了句。
梁诗尔侧头看着窗外：“今晚在叶岚那演唱的乐队。”
“哦。”
短短两句话，车里又陷入了安静。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可实际上，他们陷入冷战已经快一周。
而这种长时间的冷战，近一年多来发生过很多次。
他们都疲于应对，又不得不应对。
“诗尔，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车子驶入小区，停在了车库里，季泊辰看着她说，“我们和好。”
梁诗尔转头看他，心底空荡荡的，她嘴角轻动了下，说：“我们不要怎样？”
季泊辰放低了声，有几分讨饶的味道：“上次跟你吵架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觉得你太忙了，想要跟你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而已。”
“你也有忙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你可以忙，我不可以？”梁诗尔盯着他，“季泊辰，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你想想看，你一开始去灵机的目的只是当画师，纯粹的画师。可现在你又担任了很多项目的策划，这完全是两个赛道，你已经偏离了一开始的想法不是吗。”
“人的目标是会变的，灵机的游戏也是我的心血，我不止想把游戏人物画好，也想让它被更多人知道，成为中国甚至是世界顶尖的游戏——”
“然后呢？”季泊辰皱眉，“你为此总是加班忙碌，我们都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你自己记得吗？”
“毕业后那几年你有多忙你记得吗？”梁诗尔反问，“我们从前时常因为你的工作两三周见不到面，我有说什么吗？我们不也好好的。”
季泊辰微微一顿，说道：“可我当初那么忙就是为了能让我们有更好的未来，现在我能做到了，我不需要你为了生活那样拼命，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
“我现在就很开心很轻松，因为我在做我喜欢的事。而且我也不是永远都会这么忙啊，只是有时候会有项目比较着急而已。”
梁诗尔看着他，“季泊辰，其实说来说去，你不就想让我回归家庭，多关注你，多计划未来孩子的事，有个妻子的样子吗？”
来来回回的争吵，又回到了最初的结。
季泊辰嘴角微微一动，有怒气上来，却又想起今晚他是来结束冷战的，便垂眸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想给你设定什么框架，也没让你完全回归家庭，只是有些事可以取舍可以适可而止。至于孩子，你不想的话就延后……算了，我们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吵架了，到此为止。”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搭在她的手上，干净修长，是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最先关注也最喜欢的地方。
这只手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牵过她多少次了。
可也因为牵过那么多次，也许早已没了新鲜感。
“如果我一意孤行，一定要继续，不能有一个传统印象中该有的妻子的模样，不能乖乖地站在你身后，你是不是会想换一个人了。”寂静中，梁诗尔突然说道。
季泊辰愣了下，很快皱眉：“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是吗。”
“诗尔，你别为了吵架而吵架行吗，胡思乱想什么。”
——
玄关灯应声而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梁诗尔先走进卧室卫生间，她关上了门，靠在房门后，脸色有几分苍白。
她跟季泊辰冷战一周了，他今晚来缓和关系，要放在之前，他们大概率此时已经因为他讨饶和好了，毕竟她对他向来是比较心软的。
但这次她没办法像过往一样。
胡思乱想。
他方才说她在胡思乱想。
是吗。
可四天前的晚上，她看了他的手机。
两人的手机密码是共通的，从来都是随时可翻阅，只是她没有随便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所以也很少看他的。
因为吵架，那天晚上两人回到家后依然没有说话，她在客厅坐着，他则独自回了卧室洗漱。当时他的手机放置在茶几上，没一会突然叮叮叮响了好几声。
她也是鬼使神差拿起来看了一眼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可爱的橘猫头像。
【季总，我已经到家了】
【谢谢您今天没有怪我啦】
【对了，衣服我一定帮您洗干净】
三句话后，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猫猫道歉】
梁诗尔目光顿住，下意识点进了头像。
朋友圈半年可见，内容不多，大部分是关于猫，美食，花。
最早的一条，正好是半年前的，图片是一个长得很清纯年轻女孩拿着工牌，文案是：入职新公司，加油！
简单浏览完后，梁诗尔注意到聊天框上面还有一些消息。她机械式地往上翻着，内容几乎都是关于工作，季泊辰大部分回复得很简约：好，知道，可以。
看起来大部分是类似于上司对下级的消息确认。
但她太了解季泊辰了，所以轻易就能感觉到一丝不平常的地方。
比如，他向来在工作中很板正，对下属要求也很苛刻，从不喜欢在工作群或者工作聊天中有一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东西。
可这个女生在消息中穿插着很多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还有各种语气助词。
他没有制止过。
又比如，在这些聊天内容里，他们加班的时候，她有多次给他发在工位上放了夜宵的图片，看样子，夜宵是自己做的食物。她让他注意身体，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梁诗尔看到一开始他说点些其他的，让大家一起吃。
但最新的几次，他说“拿进来”。
是拿到办公室一起吃夜宵？
是一群人吗，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两个人分享这个女孩子亲手做的夜宵。
不能分辨的梁诗尔心在那一瞬还是快速往下沉了，她无法描述当下的感觉，只是觉得一股冷意突然从脚底冒上来，让她身体发麻，好像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
他知道的，她因为父母的缘故对感情没有安全感，也格外苛刻。
所以他从来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温叶岚曾经还说过，季泊辰边界感很强，对她简直变态一样得专一，眼睛里别的女人压根就不是女人。当时她闻言还在笑，窃喜，也满足。
所以她一直觉得他们即便会因为她工作的事吵架，也依然是深爱着对方的。
但那一刻，她不清楚了，只恍惚地觉得，他们曾经树立起的边界线经过时间和现实的蹉跎，可能已经在模糊消散……
夜深了，床铺另一侧微微下陷。
季泊辰洗漱完躺上来了，他伸手揽在了她的腰上，“诗尔。”
梁诗尔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我很累，想睡觉。”
季泊辰的手停住，大概是感知到她的冷，他的热度也渐渐平息：“你要继续忙我不拦着了行吗，别再生气了。”
他温和的言语跟往日爱抚她的时候并无不同，可她眼底的猜忌却无法消散而去。
他的心是不是开始动摇，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她要真真切切地看到，实实在在地确定！
“睡吧。”梁诗尔克制住叫嚣着要立刻质问他的心，闭上了眼睛。
季泊辰只当她因为上次的吵架还有怒气，彻底收回了手：“好，睡吧。”
——
温叶岚的婚礼在一周后举行，婚礼当天，天清气朗，温度适宜。
梁诗尔做为伴娘，早早到了举办婚礼的酒店。
“季泊辰呢？”
“今天有会，晚点会到。”
温叶岚对着镜子整理裙子：“今天我结婚呢，他要是敢迟到死定了。”
也因为温叶岚最近要结婚，诸事繁忙，所以梁诗尔没有把自己对季泊辰的怀疑告诉她，徒增她的烦恼。闻言只淡笑了下说：“放心，他迟到我第一个不饶他。”
“那就好。”说完对旁边的化妆师道，“老师，麻烦你再帮我弄一下这个头纱。”
“欸，来了。”
由于温叶岚讨厌婚礼前的那些抢亲项目，没有准备任何游戏，所以伴娘们也就很闲了，此时都在美美的补妆，就等待一个小时后新郎过来接新娘拍照。
“叶岚姐姐，你今天请了两组乐队吗？”
就在梁诗尔拿着手机给温叶岚拍花絮照时，听到一伴娘问。
今天伴娘除了她还有两个，一个是温叶岚远房表妹，一个是高中时期的同学。
温叶岚：“伴奏的就一组啊。”
“那现在台上彩排的是谁？”表妹苏晓棠趴在窗上往下看，眼睛冒光，“好帅啊。”
温叶岚正在调适头纱呢，挪了几步往下看了一眼：“那几个是我朋友，也是我请的嘉宾，今天就唱一首歌。”
“你朋友？！谁啊谁啊？那个白衬衫的真的好帅！姐姐，我还单身呢！给我介绍一下！”
梁诗尔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酒店草坪区域不小，但因为新娘套间安排得较低，草坪仪式位置也看得很清楚。
不远处的舞台上，有四个穿着衬衣的男生在调试乐器，适应现场的音响设备。
但大概因为是排练，站在中间那个主唱并没有唱歌，他只是站了一会听了听音效，便走下舞台了。
她记得他们几个。
Blue Lion。
“你在说江屿川啊？”温叶岚道。
“他叫江屿川？名字也好听！他是单身吗？几岁了？收入怎么样？家境怎么样？”
“噗，妹妹你这就开始查户口了啊？”另一伴娘笑道。
“哎呀，问问嘛，不过后两项也不重要，长这么帅，可以忽略啦。”
温叶岚笑了一声：“单身确实是单身，年纪跟你差不多，二十三吧。他们现在就是专业的乐队，那么多地方求着他们去表演呢，收入肯定不菲，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爸是越杭的老大，你放心啊，家境ok。”
“越杭？”另一伴娘道，“你是说越杭集团啊？房地产那个？”
温叶岚淡定：“对。”
“我靠……那叫还ok啊。”
那是顶ok了好吗，国内房地产的领军企业，这年头但凡有动过买房念头的人谁会不知道它。
“不过越杭的公子爷还玩乐队呢。”
温叶岚懒懒道：“对啊，把他爸妈气死了已经。不过他顶上一个哥一个姐，他一最小的，家里也宠着。”
苏晓棠刚毕业回国，对国内这些乐队不熟悉，激动道：“他怎么不进娱乐圈参加参加综艺啊？就他这长相，曝光多了绝对能成偶像！”
温叶岚：“他对那根本不感兴趣，单纯玩乐队才是他喜欢的。”
“那他乐队名字叫什么，有什么歌，我去搜搜！”
得到答复后两个伴娘凑在一块刷信息去了，梁诗尔无意间又往下看了眼，正巧，草坪上那个被她们讨论着的人走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抬头看了上来。
梁诗尔就站在窗边，视线撞了个正着。
也就一顿饭的关系，她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反应，倒是他怔了怔后，朝她笑了下，抬手打了个招呼。
阳光明媚，男生这一笑似白玉上镀了层金粉，光彩夺目。
梁诗尔礼貌性点头回应，心里只平静地想着，表妹说的其实挺有道理，这男生的长相确实适合成为电视里那种被人追捧的偶像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