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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大妖黎重(二)

“我哪儿敢啊?只是觉得丞相不愧是青国掌谋,桩桩件件都在你谋划之中罢了。”

沈宣沉默无言,似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祁欢,便算是默认。

祁欢也目光直视着端坐的人,不由回想起白日在百晓阁七重楼中的事来。

他巴巴地跑去百晓阁,不过是要知晓为什么隔十年之久,永安王府竟然还完好如初。毕竟洛仙镇一趟,让祁欢算是看到了点儿楚宁洛的影子。是以,祁欢甚至疯魔地想,也许背后保下王府的人,是楚宁洛也不一定。

只是,祁欢想疯魔了都没有想到,从楼主钱多多嘴里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意外非常。

白日 七重楼

“原是打听永安王府?也难怪,这盛京也确实只有百晓阁敢同你说真话了。保下永安王府不是别人,正是你们那位沈丞相。”

祁欢看钱多多漫不经心饮口茶,不由皱眉:“怎么可能,永安王府对外有多少重罪天下皆知,十年前的沈宣根本就没有资格能够说服皇上保下王府!”

钱多多盖上茶碗儿,啧一声道:“十年前青国皇帝拟诏告盛京,任何人不得非议讨论永安王府,这事儿便不在我百晓阁查,大街上告示也贴得满街都是。”

“你道十年前那位沈丞相再没能耐,如今可还是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摄权内政不是?”

“如今皇帝病重,却没交权于最受看重的五皇子祁君行,反而给这位丞相又加了太子太傅的头衔,太子如今不满十三岁,他不摄政,谁摄政?”

“他既不让人妄议那位祁世子,你瞧瞧这青国,哪个敢议论?”

你不就敢议论?祁欢心中腹诽。

钱多多觑看祁欢面上表情复杂丰富,笑问道:“你打着那位世子的故人名头,本是多大的人情我钱多多都该还的,可你不问别事,却关心永安王府。你莫不是本人吧?”

这老头儿,眼光倒是一向毒辣得很!

祁欢却不走寻常路,笑眯眯道:“不才,正是在下!”

钱多多颇有意趣地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哦?那你手中那柄素有‘不知天高地厚’扇之称的千机呢?”

“不巧,送给别人玩儿两天!”他也想要千机啊,可好像召不回来了。

“是吗?”钱多多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打算走人:“那位祁世子的人情我也还了,你既是他故人,下次见他替我问好。你要的答案也知道了,今日就先这样。”

祁欢还欲再问钱多多关于沈宣的事,钱多多却道:“这位小友,接你的人已到我七重楼前,我怕你再不出去,门外那位的正主大有把我百晓阁拆了的架势。”

“他大是要掀风起浪、搅弄风云的,听闻前几日上将军柏烨戍边,可是丞相大人一手促成。”

什么!等等,柏烨戍边?

祁欢正要把人逮住问清楚,钱多多哪还管这些,吊足人胃口后,自己则由房间所在机关暗门离开,将祁欢推出大堂。

想到这里,祁欢眼底复杂。

以自己对沈宣的了解,他并不是贪图功名、喜欢弄权的人,派柏烨戍边,执掌青国内政,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想什么?可是对我给你安排人手的事情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沈宣问得轻声。

祁欢没注意到这语调细微之间的小心翼翼,只脱口而出:“哦,我只是想到刚才进府的时候,好像碰到了皇宫的内侍,他们——”

话只说了半截,祁欢本是想沈宣或有解释,哪知道这人似笑非笑,却是问他:“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什么,你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祁欢把这话憋在心里,到底只是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

斟酌良久,祁欢似想讨价还价:“咳咳——那个什么,燕册的线索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不能算作丞相给的,丞相是不是还应该再给我条线索?”

沈宣“嗯”一声,道:“可以。”

听沈宣这么痛快,祁欢先是一惊,继而又提起一口气,目光灼灼逼视沈宣,只想问他是否摄政,摄政有什么目的。

可想了一想,机会只有一次。百晓阁的线索向来是不假的,楼主钱多多能够成为青国盛京的百晓阁管事,绝不会自砸招牌,他说沈宣摄政了,那就一定是摄政了,问也没意思。

沈宣对自己洛仙镇一行早有预料,显然了解长生方,甚至炼制尸侍的事,那对楚宁洛的行踪也必然是有几分了解,不然在他这儿得一点儿楚宁洛的消息?有了这消息,找到楚宁洛未必是什么难事。

是问沈宣有没有摄政好,还是问楚宁洛的线索好?祁欢犯了难。

思考良久,终是做好决定,正要问出口,哪知沈宣先他一步开口,忽然道:“你有没有用饭?”

额?用饭,这不是重点啊。

祁欢道:“没事儿,咱先说着,用饭之后——”

“先吃饭。”

不由分说,沈宣已从榻上起来,长身出去,祁欢跟在沈宣身后有些无语:“不是沈宣,不然你先告诉我——”

“吃饭。”沈宣两眉微拧在一起,态度不自觉强硬起来,祁欢看他这样,知这人对自己的耐性早晚被他给消磨干净,只好不提。

只是,同沈宣用饭,着实让人不好受。大妖梨重不喜欢同沈宣吃饭是有道理的,沈青染这人吃饭,按照祁欢的话来说,端的是一句“不作不会死”,简单概括,挑剔!

挑剔食物,挑剔环境,最重要的是还挑剔和他一起共餐的人。坐他对面的人,必不能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不能出声,不能挑食,不能挑筷,不能剩饭,不能饭前不喝汤,不能饭毕即饮茶。总之,稷下学宫那一套,在沈宣身上表现得尤为严苛。

不过,谁让沈宣对面的人不是别人,却是祁欢,他才懒得管沈宣那些破规矩。

祁欢不去看沈宣脸色,一顿风卷残云后,像一只慵懒的猫摊饼似的,摊在沈宣面前吃茶,边喝边看沈宣吃饭,心里却在盘算一会儿该怎么开口询问才好。

“祁十三——”冷不防的声音拉回祁欢的思绪,沈宣已经放下了漱口的茶杯,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欢。

祁欢本来眯着眼睛等得有些恹恹的,沈宣一吃完马上来了精神:“吃好了?那咱们回司青阁,继续讨论讨论洛仙镇线索!”

沈宣由着祁欢把自己拉进司青阁里,又由着他把自己按在桌案前坐下,祁欢铆足了劲儿要打听楚宁洛的下落,刚要开口,这人像知道什么似的,对他道:

“燕册一行我给你安排的人是我心腹,大可不必忧心,你先为我研墨,我有折子要批。”

“不是,你不是说会再给我一条线索吗!”祁欢有些赌气,手臂抱在胸前质问。

“如果你不研墨的话,夜已经深了,明天就要启程。”沈宣看他脸颊有些微鼓,明显气得不轻。

洛仙镇发现尸侍,自己的确在避重就轻,他不可能让这个人去追查楚宁洛的下落。

听了这话,祁欢只好认命地为他研磨起来,先前还有些气,嘴里直想嘀嘀咕咕、碎碎念念,等睡意上来,趴着趴着,竟是睡着了。

沈宣本在灯下批折子,上书种种不能与靖国开战的因果厉害,他只瞧上一眼,拿红笔朱批删了,转头就瞧见祁欢安静乖巧地睡在桌案前。

祁欢睡着的时候不吵也不闹,那双慧黠灵动的眼睛闭上的时候,眼睫又长又密,祁十三的长相本就秀气,加上同祁欢从前样貌有些相似的地方,沈宣不免看得眼眸微深。

片刻,收回目光的人合了折子收在一旁,心道:还是这么没耐性。

这话不知道是在说研墨睡着的祁欢,还是在说递折子上来的人。

他把祁欢手中的墨条放下归置好,再取了自己的狐裘给祁欢搭上,熄了烛火,所有的情绪都藏进夜色中。

祁欢醒来时还在沈宣的房间,只是沈宣早就没在,从司青阁出来正碰上陶唐,想起昨天沈宣交代的话,反应过来:

沈宣说燕册一行要安排心腹给自己,难不成是陶唐这个憨憨?

“等等,你站住——”祁欢将人叫住,陶唐捉摸不透自家主子对祁十三是个什么态度,只好一板一眼道:“有什么事?”

祁欢上下一打量,道:“你最近是不是要去哪儿?”

“我乃主子贴身侍卫,无需向你交代行程。”陶唐这傲娇样让祁欢直郁闷,秦庄可比他优秀多了。不过看这反应,陶唐应该不是沈宣为自己安排的人。

“如果没什么事,主子还在等你用膳。”陶唐说这话的时候微堵,他家主子什么时候等过别人用膳?这祁十三不就仗着和那位世子殿下长得有些相像吗。

他说完又要走,哪里知道祁欢又出声了:“你再站住!我还没问完呢,慌啥。”

陶唐真想给一脚给祁欢踹过去,只能憋着一口气就差没翻个白眼儿问:“又怎么了?

“我问你啊,沈宣,近年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饮食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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