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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没有对视太久。
因为在人际交往中,普通同学这样的关系,对视超过三秒钟都很尴尬。陈阔平静地收回目光,课桌上还是那包炒板栗,口没封紧,有甜味钻了出来,挥之不去。
“炒栗子?!”
费世杰气喘吁吁地过来,见状眼前一亮,根本就不跟陈阔讲客气,一个饿虎扑食就要抢走。虽然说现在还没到吃炒板栗的季节,但人的嘴巴又怎么能闲得住呢,总之,见者有份。
陈阔眉心一跳,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在费世杰还没反应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贴在袋子上的便利贴摘下,揣回裤袋里。
他手速太快,费世杰甚至都没看清楚他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已经放开了手,也就意味着陈阔守不住这包炒板栗了。
费世杰抓了一把出来,深深地嗅上一口,“真香。”
侧过头看向陈阔,只见对方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感慨道:“你还真是喜欢吃这家的炒板栗啊,排队的店,也就只有这家能让你心甘情愿等了吧?”
陈阔在吃这方面并不挑剔,跟他的家庭也有关。
陈父陈母都是医护人员,两口子工作都忙,偏偏还没有老人搭把手,回家都累个半死,给孩子做饭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因此,在陈阔的世界观中,排长长的队就为了一口吃的?那绝无可能。
炒板栗是个例外,不过他也是视情况而定,目测排队超过十五分钟,他再想吃都会掉头走人。
陈阔:“……”
他依然沉默着。费世杰的话都没有进他的耳朵,他还是在想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一包板栗都快被费世杰偷吃完了,他才勉强回过神来,骂了句:“你是猪?”
虽然“把这包炒板栗还回去”也只是在他脑海中短暂存在了几秒就被他否决了,但这不耽误他看到只剩几颗板栗的空袋子烦躁。
费世杰浑不在意,拧开了瓶盖,喝了口水。
吃饱真爽。
第一节晚自习,教室的同学都在看书写作业,安静到只能听到翻书以及笔尖刷刷刷的声音,陈阔很难得在分心,他从裤袋里拿出那张发皱的便利贴。
这次算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是被上一次的误会影响了,她只是单纯表示感谢。
他收住心神,就此打住,将便利贴揉成团,跟撕下来的废了的草稿纸放一起,下课扔了。
不止学生有假期综合征,老师也有,星期天的晚自习,也没哪个老师愿意讲题,便让他们自主复习。章韵宜松了一口气,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很浓,她将作业全都搞定了!
做没做对,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是她写完了,要知道高三的卷子,即便是能够胡诌,能一题都不空着,那也是需要技术的!
章韵宜神清气爽,照常去洗手间打卡的时候碰到了陈阔,都语气欢欣地跟他打招呼:“班长~”
她将“好巧哦”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毕竟在厕所外面碰上,实在犯不着用上这句话。
陈阔本来都已经快忘记那包板栗,一见到她,又想了起来,沉默几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
十点十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陈阔也没有急着回宿舍,将今天做的提升卷订正好,又研究了最后一道大题的其他解题步骤,等他忙完后,教室里都没什么人了,他不慌不忙离开,往宿舍楼方向走。
十点半,宿舍正是热闹的时候。
走廊上还有几个男生在嬉笑打闹,陈阔避开,却还是差点被只套了条睡裤的沈明睿撞上。
沈明睿回头一看,险些吓得心脏骤停,冲里面的人喊道:“瞎了狗眼,没看到阔哥来啊!”
说完后,他又很滑稽搞笑地对陈阔鞠躬,“哥,我错了。”
陈阔瞥了眼508宿舍里,乱糟糟的,随口道:“把宿管招来你们就老实了。”
男生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陈阔这个班长其实没什么架子,尽管没有跟大家伙打成一片,但平常里,能护着还是会护着他们,因此,班上的男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直接喊他阔哥。
“那不会!”有个男生走了出来,笑嘻嘻地告状,“阔哥,是这小子抠得天怒人怨,我们是在为民除害!”
沈明睿嗤笑反驳:“刁民,抢我的饼干还有理了?”
“你小气得流脓,”男生笑骂,“吃你一罐曲奇饼干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沈明睿抱紧了只剩三分之一的透明罐子,得意道:“你知道个屁,这是我一姐赏的。”
章韵宜这次大包小包返校。
除了给亲亲室友们带了吃的抚慰她们上辈子受到的精神伤害以外,还给班长几个玩得好的都带了好吃的。
在章韵宜看来很正常,因为她跟好朋友们真的好久没见到了,而且还是年少时的朋友。
沈明睿也是其中之一。
她给了他一罐子面包店的现烤曲奇饼干,把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誓死加入一门,他必不弃,谁知还没来得及沐浴焚香后品尝一块,就被这帮龟孙吃了大半,谁能忍?
陈阔向前的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眼沈明睿手里的饼干罐子。
沈明睿口中的一姐就是章韵宜。
班上的人几乎都知道,高二时,章韵宜、徐诗诗还有沈明睿初次被安排坐在一块,三人脾性相投,关系很好,沈明睿就常常喊“诗姐”“宜姐”,章韵宜觉得非常难听,追着他打了几次,机智的男生改口,一姐,必须是一姐。
所以,沈明睿也收到了章韵宜给的吃的。
原来不是只给他一个人买了。
陈阔没忍住抬手捏了捏鼻梁,他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他没再搭理几个男生的对骂,径直回了自己所在的宿舍,放下书包,直奔水池,洗了把脸,舒服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快。九月份的雨不多,章韵宜早起经常会碰到陈阔,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每次在宿舍楼外碰上了,他们总会聊几句,不多,也不深,但刚刚好。
他们互道早上好。
她抱怨几句,累死了,困死了,好想死一死。
他偶尔会被逗笑,然后道别,她去操场一边散步一边背课文背单词,他去食堂。
现在在朋友眼中多多少少有点大病的章韵宜,基本上心里只有吃饭、学习、巴结老板,三件事排名分先后,又一个星期过去,她的手机比起之前安静了许多,李嘉越从每天狂发几十上百条到现在一天三条、两条,她欣慰不已,因为这意味着他接受了,也快走出来了。
她是真的希望李嘉越能够好好的。
不否认上辈子是一回事,但她私心里也认为,如果李嘉越没有跟她在一起,或许他会过得更开心吧。
…
“他还没好啊?”
包厢的门被推开,于凯拎着一袋子吃的喝的,扫视一圈,一对小情侣正肉麻地黏在一起唱更肉麻的情歌,其他几个人分散围坐在卡座,处于c位的男生面无表情地靠着,没人愿意触霉头,他边上位子都是空的。
另一个男生拼命给于凯使眼色,眼皮都快眨抽搐了。
这个话题不能轻易提起。
谁叫大情种李嘉越……那什么,被甩了呢。
说分手或者被甩有点夸张,因为哥几个都知道,尽管只有一步之遥,但李嘉越并没有完全追到章韵宜。不过,对于李嘉越本人来说,这没什么区别,失恋该经历的心情他都一一尝过。
一开始是发疯。
我不信你胡说你说气话骗我!
第二步是,怀疑。
你是不是看我长得帅没有安全感所以在考验我是不是!
第三步是,逆反。
呵,笑死我也没有非你不可,你不要以为你不回我消息我就会很难受,我没有!
最后一步是,虚无。
什么情啊爱啊哥看穿了看破了,毁灭吧这个勾史世界!
显然于凯没有接收到朋友传递过来的信号,他在李嘉越身边坐了下来,从塑料袋里拿了瓶喝的递过去,“差不多得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刚才还冷着脸的李嘉越差点没被他恶心死,恨恨骂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于凯:“……”
你酷拽,你清高,人家还是把你甩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想怎么着?”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戏码也得有观众啊。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李嘉越想起来心里就难受,经过这段时间的辗转反侧,深思熟虑,他冷静了许多,但这不意味着他就岁月静好了,“我了解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得想办法弄清楚,死可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于凯虚心求教:“什么事?”
“我不都说了我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还会跟他们在这里消磨时间吗?
包厢里的人都沉默了。
李嘉越听着朋友还在唱什么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永不分离的情歌,顿时也来气了,倾身,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切歌,我要听‘会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