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闻言, 方斯年骤然要坐起来, 刚一动，扯到伤口，颓然倒下，脸色由于失血显得苍白，额头上渗出汗珠。

方楚雄忙俯身紧张地说；”你刚动了手术，医生交代你不能激动，别动，伤口抻开就麻烦了。”

方斯年术后虚弱, 对着他的父亲, 头一次低头，恳求的语气说：“关琼枝救了我的命, 求您把关琼枝救出来。”

方楚雄面对这个儿子心情复杂, 儿子刚死里逃生, 差点没有命, 他这个年纪再也经不起白人送黑人，儿子伤重，不能受刺激。

方斯年殷切地望着父亲, 面对这样的眼神, 一个父亲无法拒绝，他痛快地说

“好, 我答应你, 救她, 不过其他人一个不能放过。”

对于要杀了他儿子的人, 他恨不得千刀万剐，追查幕后主使，不管是谁，一概不能轻饶。

方楚雄从病房里出来，杨洪生跟在他身后，“老板真要放过姓关的女人，我看四少对姓关的女人不能忘情，这次多亏了那个女人救了四少一命，。”

方楚雄朝身后病房的门看了一眼，“姓关的女人决不能留在斯年身边，你打电话…….”顿了下，方楚雄改口，“不，你亲自走一趟，这伙人都是亡命徒，掏不出口供，要尽快解决，连姓关的女人一块处决，斯年现在伤势重，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三天后，汤玉麟来到病房，外面天已经黑了，病房里亮着一盏壁灯，窗前站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汤玉麟小心地说；“四少，您怎么下地了？”

“她怎么样？”

窗前的站着男人伤重未愈，身体僵直。

“老爷当面答应四少，背地里叫人递话过去，所有刺客全部枪决，关小姐也在其中，关小姐背叛了她的组织，监狱里有人要她的命，幸好关小姐机敏警觉，躲过一劫。”

方斯年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颤，低沉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时间？”

“关小姐三日后行刑。”

上海一个古老的弄堂，一间堂屋里，由于电压不稳，电灯跳跃，年轻男人的脸上斑驳的阴影，屋里气氛压抑，对面坐着的瘦高个男人说；“救关小姐很困难，我们的人不能放过她，方家要她的命，您冒着风险救人，只怕连自己也牵连进去，关小姐由您一手培养出来的，你现在自身脱不了干系，如果插手，我怕上头多心。”

“现在已经顾不了许多了，你安排下去。”

陆悭诚果断地，没有一点犹豫。

枪决前在押送犯人去法场的路上把人救出来，冒着极大的风险，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瘦高个男人看看陆悭诚，对方已经下了决心，不可更改，暗自摇摇头，领命行事。

他们没想到，计划还没有实施，处决关小姐头一天夜里，监狱生暴动。

女囚们冲出牢房，监狱狱卒跟女囚生冲突，朝女囚开枪，女囚们伤亡不小，关琼枝夺了一把女狱卒的枪，打灭了监狱的探照灯，整座监狱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把身体放低，拼命朝监狱铁门方向奔跑。

轰隆一声巨响，牢固的监狱大铁门被炸开，女囚纷纷从炸开的监狱大门逃生，穿过一片开阔地带，钻进庄稼地，就能够逃生。

这时，漆黑的夜突兀地传来汽车马达声，轰鸣声击碎黑暗。

女子监狱生暴动，很快增援的军队到了，汽车马达声越来越近，隐约听见喊话声……慌乱的女囚四处奔逃，喊声，嘈杂奔跑的脚步声，关琼枝敏捷速度快，跑在最前面。

马路上骤然射过来两道汽车强光，照在关琼枝脸上，她抬起手臂遮住脸，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关小姐，快上车。”

借着汽车灯光，关琼枝顺着声音看见汽车里坐着程武，黑色轿车后车门已经打开，关琼枝纵身一跃，扑进汽车后座，汽车没停，急速朝前驶去。

不消片刻，监狱四周枪声大作，关琼枝乘坐的汽车，飞快驶离监狱，冲入黑暗中。

汽车一路行驶，关琼枝透过车窗看见熟悉的地方，已经到了方斯年私人公馆，汽车驶入，停在洋楼前，赵武跳下车，打开车门，“关小姐请。”

保镖没有方斯年命令不能进入楼里，关琼枝独自一个人推开客厅的门，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关琼枝轻车熟路，直接上楼，熟悉的曾经住过的地方，感慨万千，卧室里到处留下两人欢爱的记忆。

关琼枝站了片刻，朝浴室走去，浴室里挂着她穿过的寝衣，其实她搬出去不过几天，期间生这么多的事，恍然已经过了很久。

她知道越狱，轰动很大，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她脱掉囚服，快速冲洗头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

从浴室里走出来，脚步一下顿住，卧室里墙壁灯亮着，沙上坐着一个人，暖黄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方斯年面色有些苍白，关琼枝想起那日方斯年受了很重的伤。

隐在背光里方斯年的脸没什么表情，紧抿着唇，面容冷肃。

隔了几日，两人再次相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关琼枝艰涩地说了句，“你的伤……”

方斯年出口声音有点哑，“今晚的船，有人送你去英国。”

关琼枝必须尽快离开，明天一早，大上海所有的报纸，爆炸性的新闻，女子监狱囚犯越狱，所有警察将出动追捕逃犯。

“我有一个请求，能不告诉方琪吗？”关琼枝道。

开始利用方琪接近方斯年，关琼枝不愿意伤害善良的方琪，方琪是无辜的，至始至终不明真相。

方斯年唇角牵了牵，嘲讽一笑，“我答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关琼枝摇摇头，

沉默片刻，方斯年问；“什么原因你替他们做事？”

如今这种情势，说出来无妨，关琼枝轻声道；“我母亲惨死，堂兄受伤致残，我当年只有十四岁，没有任何能力报仇，他们找到我，做了一笔交易。”

方斯年没说什么，当时调查关琼枝的资料，当年关家生的事，仔细推敲有些蹊跷，真相跟他猜想的一样。

汤玉麟敲门进来，“四少，关小姐该走了。”

汤玉麟提着一只手提箱，皮箱里是给关琼枝准备的出国的一应物品。

天空出现一抹微光，一艘巨大的邮轮停泊在海岸边，关琼枝从汽车里下来，提着箱子朝邮轮走去。

一步步，这短短的一段路，她闪过无数个念头，想回头看，最终忍住。

两个人的这次分别，天各一方，可能是永别，她快步走上船。

汽笛一声长鸣，邮轮缓缓驶离岸边，关琼枝掉头跑到甲板上，朝岸边望去，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心里默念，“斯年，祝你幸福！”

方斯年久久伫立，任由凛冽的海风穿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