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反抗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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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落魄的身影坐在小餐馆的角落,与周围喧嚣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空洞无神的目光望向了远方。
在其他人眼中他是一个邋遢的流浪汉,只不过这位流浪汉在十年之后,他与他的追随者们将会在巴黎动史无前例的第一次无产阶级大革命,巴黎公社运动。
而那场运动,将会成为工人阶级暴力革命的开端。
路易·奥古斯特·布朗基,刚刚从麦斯卡拉监狱获释回到了巴黎。
作为一生都在致力于帝制斗争的革命党人,布朗基经历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失败。领导的暴乱和起义被镇压,从1831年到1860年三十多年的中,他绝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暗无天日的狭小囚牢之中度过。
然而获得自由之后的日子也并不快乐,在巴黎的这段时间,布朗基现自己儿子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对他的了解如此不够,以致要自己抛弃政治斗争,和他一起过小市民的生活。
更令人绝望的是,布朗基保存在母亲那里的手稿——长年累月的劳动果实,已经按照他母亲1858年逝世时的遗嘱被烧毁了,这两个沉重的打击让布朗基一度沉沦,终日游荡在巴黎的街道,无所事事。
颓废,沮丧和绝望,将他推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坐在他对面的是好友巴特尔米,布朗基回到巴黎之后,他就一直在奔走,与蒲鲁东主义者牵线,试图达成一个联盟式的协议,共同对抗第二帝国的暴政。
虽然布朗基的理念与蒲鲁东格格不入,因为对方认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都不是社会展的最终形态,以“个人占有”为基础的“互助制”社会是最好的社会模式。
此时的蒲鲁东在拿破仑三世高压政策之下流亡比利时,所以布朗基只能与他的追随者们合作。
顺带一提的是,在高中历史课本中提到的巴黎公社委员会中不愿意接管法兰西银行,导致资本主义反动派们获得资金支持并且围剿巴黎公社的,就是蒲鲁东主义者们。
“抱歉,布朗基。”
巴特尔米双手握着咖啡,羞愧的说道,“我已经跟蒲鲁东主义者们联系过了,不过他们并不想跟我们合作,组成联合战线。现在巴黎加强了监管,包括新闻审查制度和治安监督。想要再次煽动民众已经很困难了。而且现在警察部门正在时刻的监视着你的家人,一有什么动静。”
巴特尔米语气严肃的说道,“你有可能会再次入狱。”
布朗基深吸了一口气,心意已决的说道,“我已经做好了下半生在监狱中度过的准备了,这一次返回巴黎就是想要完成一些事情。然后我会远走英国。”
“英国?”
听到这个消息,巴特尔米楞了一下。
布朗基慢慢的品尝了一口咖啡,无奈的说道,“伦敦住着许多避难的法国政治家,我看看能否跟他们进行合作,获得援助资金,等到回到巴黎以后再准备革命活动,重建一个社团。”
布朗基压低了声音,就像在诉说着一个隐晦的秘密。
“那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巴特尔米见他心意已决,不好阻拦什么,也预感到布朗基的革命事业可能遥遥无期,但还是于心不忍的勉励他。
“走吧,我想最后再看看这里。”
巴特尔米跟随着布朗基走上了喧嚣的街头。
布朗基压低了帽檐,尽量遮蔽起那张脸,没有人会把目光集中在一个邋遢的流浪汉身上。
他走到了圣安东尼街的尽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漠不关心的人潮之中,墙壁上的诗歌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布朗基停下了脚步,跟随在他身边的巴特尔米问道,“怎么了?我的朋友。”
布朗基没有回答他,而是凝视着着墙壁上的诗歌,轻声地念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布朗基的内心深处,突然感觉到某种触动,击中了最柔弱的心房。
瞬间驱散了萦绕在心头上的阴霾。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一开始他的声音很小,随着诗句的望下念读,开始逐渐大声起来。
饱含了深邃的情感,将内心之中的苦闷全部泄了出来。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哈哈哈哈哈。”
在念完的那一瞬间,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大笑。
似乎要将这些年所受的苦难,全部泄出来。
“喂,布朗基……”
巴特尔米原本想制止他,担心过火的举动会招来巡逻警察的注意。然而布朗基却回过头,之前眼神之中的迷茫被一扫而空。
他摆了摆手,对身后的巴特尔米说道,“我没事,看到这诗歌,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虽然不知道作者是谁,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当面感谢他。”
他又重复了一句诗歌开头的那一句话。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放肆的笑声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疑惑奇怪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方向聚集,他们看着这个男人的同时,也把目光投到了那诗歌上。
那些活跃在中下阶层之中的蒲鲁东革命主义者,眼神惊讶的望向了这诗歌。
他们是孤立无援的灵魂,当文学的主流还在为保守的波拿巴独裁统治高唱赞歌,当苏醒的文人还在维护着共和党派大资本家剥削的理念时,从来没有人用正眼的目光,凝视那些在社会底层泥泞之中挣扎的灵魂。
没想到在他们与拿破仑三世的帝制作斗争时,会有文人愿意站出来,用一种直击灵魂的方式,为那些被绞死,被囚禁,被驱逐的革命志士,出一声微弱的呐喊。
他没有留下名字,只是一个名字的缩写,一个象征着反抗的符号。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作者: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