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葛元烽相邀
身形瘦削, 形容孤傲,腰悬长剑, 看起来仍是一名凛然的剑修。
他分明应当是邪修, 可以如今的葛元烽看来,他瞧着却仍旧与当年一般, 并不见丝毫不同……不, 不应说有不同, 只是这不同反而并不像是一名邪修而已。
葛元烽看着这不知该说熟悉还是言其陌生之人, 眼中慢慢地, 生出了复杂的神采。
多年不见, 物是人非。
他从不曾想到, 有一日他会在自己拜师的大典上, 遇上从前同门之中的……叛徒。
葛元烽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如今的师尊对他恩重如山,他跟随在师尊身侧, 理应时时谨慎, 不能给师尊招惹麻烦。
是,不能再招惹麻烦了。
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可他如今, 已不能再那般了。
叶殊清晰地瞧见了葛元烽的连番神色变化, 心中微动。
这个葛元烽,还记得陆争。
晏长澜则是心情沉重。
他越是看这葛师弟,便越是觉着他变化太大了。
这等变化,说不上是好是坏——或许好的居多, 然而,却再不是当初的模样,叫人怅然啊。
而陆争……
他面色未变,朝葛元烽微微点了点头。
葛元烽察觉了他的示意,瞳孔一缩。
然而,他终究还是并未有什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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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火烈真君带着新收的亲传弟子敬过酒后,又是请所有来客享受美酒佳肴,彼此之间也谈论一番道理,还让他的新弟子展示了一番在火焰一道上的造诣,并当众指点。
所有来客见状,有些派遣自己的弟子下去与葛元烽互相切磋,又有修士修为颇高的,也对于葛元烽的本事有所指点,葛元烽听得,自是也随之试过……
大约数个时辰之后,这收徒大典方才结束。
叶殊等人自也要与郑明山一同离去。
而葛元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争,又记下了叶殊、郑明山两人——他清楚地瞧见,这陆争分明是如同随从般跟来,那么,他若是要知道陆争的下落,就要关注这两人的。
察觉了葛元烽的视线,叶殊只当没瞧见,与郑明山言笑晏晏地离开。
临行前,那替火烈真君办事的小家族中长者还亲自送过来,对郑明山始终热络亲切。
郑明山神情疏离,但态度也算客气,就这般和叶殊一起,离开了这座小山头。
到山下之后,他更是亲自将叶殊送回了风吟小筑,且约定之后与他一同去历练修行等事,才有些不舍地告辞。
自打与叶殊相识之后,郑明山是将叶殊当作了能推心置腹的友人,才会如此……
等郑明山离开,叶殊带着晏长澜与陆争走进小筑内。
叶殊面上的笑意收敛,又是一身的冷淡,说道:“葛元烽若是有心,应是会抽个时间过来。至于如何待他,陆争你自行决定即可。”
陆争面色凝重,肃然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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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两日,就有人送来帖子,邀请叶殊。
叶殊自一名美貌女修手中接过帖子,展开一看,那落款处正是葛元烽。
合上帖子后,他略作思忖,道:“半个时辰后,你来取回帖。”
美貌女修接过叶殊赏给她的一把灵币,笑着应道:“是,公子放心,妾定会准时过来。”
叶殊朝她笑笑。
美貌女修随即离开。
待人走后,叶殊才道:“陆争,这一次邀约,我要应下。”
陆争叹口气:“是,随叶大师之意。”
叶殊又看向晏长澜:“长澜,你若是要与他相认,须得将手段掩饰一番。”
晏长澜愣了愣,明白这是在说易容换形之法……陆师弟被他们一路看着过来,堕入邪道也未忘却本性,意志坚定自然可信,但是葛师弟与他们则已然有多日不见,品性是否有变不得而知,自不能轻易显露出他们的手段来。
于是,晏长澜沉声应道:“阿拙放心。”
三人说定,叶殊就取出纸笔写了回帖,应下了葛元烽的邀约。
很快,那美貌女修再来,取走了回帖。
叶殊也未闲着,他用一些手段做出一块人皮面具,给晏长澜贴在了脸上,这人皮面具与晏长澜易容换形后的容貌一般无二,而人皮面具的下方,那张脸则恢复了晏长澜本来的模样。
尽管晏长澜的身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这却可以是练功炼体,甚至是其他缘由导致,不必刻意掩饰了——两年时间,足以发生太多变化。
做完这些,待第二日中午时,晏长澜迅速做好掩饰,一行三人,来到了葛元烽约见他们之处。
明玉湖。
到了湖边,有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舫停靠。
船舫前方,有人立在那处,乃是一名婢子模样的女修,在见到三人后,那婢子笑吟吟过来,将他们引上了船:“这位想必便是今日的贵客叶公子?快请上传,我家公子等候已久了。”
叶殊负手而立,悠悠然走上船。
那婢子见他们三个都走上去,就将撑杆一压,将船舫撑了出去,迅速地离开了湖岸。
在船舱前,葛元烽正在等候,见到几人将他们迎入船舱,而舱中已备好了酒食,很是周到。
葛元烽压下心中情绪,对着叶殊拱了拱手:“叶道友,请。”
叶殊朝他颔首,慢吞吞地说道:“叶某与葛道友似乎只是一面之缘,不知葛道友特意下帖相邀,所为何事?”
葛元烽听得叶殊之言,不由沉默。
他见了陆争之后,哪怕陆争是个叛徒,他也有了想见他的心思,斟酌多次后下了帖子,也想过要如何说,只是真正见到了,被叶殊如此直接询问,他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张了张口后,葛元烽似乎想要说话了。
然而就在此刻,陆争却叹了一口气,先说道:“葛师弟。”
葛元烽眼瞳微缩:“陆……师兄。”
虽然说得艰难,可他最终,还是叫了这一声“师兄”。
只是葛元烽的视线忽而又看向了叶殊,满是不解。
如今的情形,似乎有些怪异。
陆争沉了沉心,到底还是有了决定。
不论是不是疮疤,但若是他心性足够强大,就该不避讳此事。
因此,陆争看向了晏长澜,眼中已然有笃定之意。
晏长澜微微点头,抬起手,将面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
旋即他看向葛元烽,声音沉稳:“葛师弟。”
葛元烽终于禁不住露出了惊色,下一瞬,他的眼眶微红:“晏师兄。”他有些语无伦次,“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怎么回事?”
叶殊见此情景,开口道:“既然师兄弟相认了,不妨都坐下说罢。”
葛元烽愣了愣。
晏长澜吁口气:“葛师弟,我与陆师弟是特意来寻你的。”说着他指了指叶殊,“这位是我的好友叶殊,如今也易容了。你想必记得,他曾经送过你们法器。”
葛元烽越发怔住,但慢慢回想,他逐渐想起来,目光微微放缓,隐约之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压抑与痛苦。
他用力捏紧了拳头,竟然硬是半跪下来:“晏师兄……我,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年不是我太过冲动,或者我手下留情,就不会引来大敌,让师兄师姐,让师尊还有整座峰头之人……都是我的过错!我……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叶殊看得清楚,在葛元烽垂下头后,他身前的地面上落了滴滴热泪,他的手背上青筋纠结,足以见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内心又是如何的痛苦。
晏长澜与陆争对视一眼。
陆争对晏长澜点了点头。
两人都知道,若是晏长澜不出现,葛元烽面对陆争这个“叛徒”时,或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心情要复杂之极。但是晏长澜出现了,葛元烽面对晏长澜时,情绪便立时崩溃,愧疚之意根本不能掩饰。
而陆争之意,却是愿意将那件事说出。
如今的葛元烽,因着自责,将原本对宗门、恩师、同门的情谊加重了数倍,背负也太多,倘若放任他这般下去,对他着实不利。
自然是,能为他削减一分情绪便是一分……同门一场,他既然不曾忘记过去的恩义,那么他们做师兄的,也不愿让他因此生出心障来。
晏长澜闭了闭眼,伸手抓住葛元烽的双臂,将他硬生生地自地上扶了起来。
“葛师弟,你自然有错。”他瞧见葛元烽的身形明显地颤动了一下,“不过,罪魁祸首并非是你,而是那倚仗家族威能,意欲对你和阮师妹图谋不轨之人。”
然而,在晏长澜提起“阮师妹”三个字时,却能发觉,原本身形就很僵硬的葛元烽,在此刻竟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似乎,是难以承受什么……
晏长澜几乎立时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他脱口问出:“葛师弟,阮师妹如何了?你们一同被真君救出,却为何不见阮师妹?”
一旁的陆争也瞬时看了过去。
的确,即便阮红衣并不被火烈真君看重,自身修为也不高,但是在葛元烽的拜师大典上,她理所应当要来观礼。
可是,却始终不得见。
葛元烽的声音自嗓中压出,艰涩无比。
“阮师姐她……”
“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