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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驿站的差役极为贴心的在云起的房间准备了一个简易狗窝,可惜小胖墩不是很喜欢,云起将它放进去,它一翻身又爬出来,一摇一摆的朝云起怀里拱,于是又放进去,又爬出来……

云起蹲在地上,和小家伙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个无聊的游戏,僵立良久的陈群终于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起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就这脑子,还玩潜伏呢!

道:“再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两位皇子前不久才在山中遇袭,十多名侍卫尸骨未寒,他们自己也险些丧命。若在这种情境下,我的再三提醒都不能引起他们警惕,那身为皇子,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二,对方既然是有预谋的埋伏,你们有多少人手理应一清二楚。在对方准备充足,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为什么你们才死伤三十余人,而两位皇子……毫无损?”

陈群正皱眉沉吟,忽然一愣:“等一下……你说他们毫无损?”

云起淡淡道:“若两位皇子果真身受重伤,便是乌大人爱民如子,也不至于从头到尾都在外安置伤患,只大夫来时,才进去呆了一炷香的时间。而且你别忘了,我是个相士,虽道行未必精深,但想看出一个人的气色如何还是很容易的。”

陈群捏紧拳头,咬牙道:“你是说,他们根本不是不相信你的话,而是将计就计,好将那些人引出来?”

说完不等云起答话,又自言自语道:“是了,那些人占尽地利,从山顶推下巨石拦路,而后又居高临下,箭雨覆盖。可是箭雨只持续了一轮,就莫名其妙停了,只剩下林中埋伏之人近身搏杀……显然不是他们不想继续射箭,而是不知被什么人给清理了……”

陈群一时间神色万变,良久无语。

云起终于不耐烦,将小胖墩裹进毯子里,小家伙左冲右突出不来,着急的“呜呜”只叫,让云起很有些报复的快感,想当年他还是个小奶娃娃的时候,可是被大黑欺负的够惨……

想起那条比人还要灵性的狗,云起心情又低落下来,掀开毯子,将小胖墩抱起来,戳戳它毛茸茸的小脸,斥道:“你可比它差远了!没出息!”

小胖墩反应贼快,扭头就舔,又被云起嫌弃的推开。

云起看了眼比进来时脸色平和许多的陈群,“咦”了一声,道:“陈大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找罪魁祸算账吗?”

陈群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云起抱着小胖墩坐到椅子上,一边低头顺毛,一边漫不经心道:“不如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却骗了我们所有人。你在想,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会有袭击,却不告诉你们?

然后再想,是了,明摆着你们的人里有内奸,若是说出来,对方有了准备就不妥了,这事也怪不得他们。

然后再再想,其实这一战在所难免,你那位朋友身为侍卫,也算是死得其所、求仁得仁。

然后再再再一想,若不是两位皇子早有准备,安排了后手,死的人只会更多,也许连你自己都会没命……”

“所以说,”云起总结道:“现在的你是不是不仅不恨,甚至还有些敬佩两位皇子殿下的先见之明?

“怎么样,陈大侠?我这位相士可还算合格?”

陈群一时哑口无言。

云起淡淡道:“你朋友离世,你想都不想就来指责我,为什么明明知道可能会生变故,却没能说服你们相信。待如今知道这些是两位皇子的计谋之后,却不仅不去找他们算账,反而敬佩他们的高明……陈群,陈大侠,你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么?”

陈群张口结舌,呐呐无语。

云起看着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道:“先前我见你,因一次所谓的救命之恩,就行奴仆之事,还以为你另有算计,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陈群,你从骨头里,就是个奴才!欺善怕恶,欺下媚上,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来,真真令人作呕!”

陈群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嘴唇颤动,却依旧没能说出话来。

他觉得云起说的不对,他陈群,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刘钦那些人,一丁点的好感都欠奉……可是一时之间,竟又无言以对。

是的,他的确不喜欢这些皇孙贵胄,可是他也的确觉得,刘钦刘钺这次的举动并无可指责之处,他的确觉得,他的那个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朋友,死的并不冤枉……

所以说,在他陈群心里,皇子们隐瞒身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去送死就是应该的,这少年只是没能说服别人相信他,就该死?

那这少年说他欺善怕恶、欺上媚下,又有哪一句骂的不对?

陈群一时间心乱如麻,又隐隐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无论如何都理不出头绪,却见云起低头不再看他,道:“看在你刚刚死了友人,又身受重伤的份上,我今天饶你一次,下次再敢碰我,哪只手碰的,我打断你哪只手……现在从我房间里滚出去,以后也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声音平淡,丝毫不见怒意,却正因为没有丝毫怒意,让才陈群心里更加难受,看了眼一心一意陪着小奶狗儿玩耍的云起,仓惶离开。

******

第二天的早饭是送到房间里吃的,不过和尚们仍旧是聚在一起用的饭,果然比昨天在客栈吃的丰盛许多,味道也好。

收拾好碗筷吩咐小和尚给厨房送去,普泓道:“小师叔,我看两位殿下近日内恐怕不便启程,不如我们去说一声,先行上路?”

云起也有这个意思,这些贵人之间的恩怨,他们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正要点头,昨日和他们走了一路的侍卫头领进门,道:“云公子,两位殿下请你过去一趟,有事商谈。”

普泓道:“我陪师叔一起去。”

侍卫头领道:“两位殿下此刻只想见云公子一人,若大师有事,不如先稍后片刻?”

普泓看向云起,云起摇头示意不必担心,抱起和他形影不离的小胖墩,起身随侍卫离开。

他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担心,这次上京,他顶替的是大和尚,是皇帝亲自派人来请的人,他们再大胆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到了上房,里面只有刘钦、刘钺和乌大人三人,刘钦刘钺身上都有包扎好的伤口,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和药味,让小胖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云起进门,刘钦三人一齐起身拱手,刘钦道:“先要谢过云公子提醒之恩,否则只怕我们上百人,这次都在劫难逃。”

刘钦的话里没有半句矫饰,且他胸口分明还缠着纱布,却举止如常,全无半点隐瞒自己的伤势是伪装出来的意思。

然而正是这样的“推心置腹”,让云起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他可没有和这些人“推心置腹”的打算,而且他也不觉得,这些许感激,会让这些逢场作戏惯了的人忽然变得坦诚起来。

于是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如此,却不说话。

几人等着云起开口,好顺势说下去,见他不吭气,刘钦看了乌大人一眼,乌大人干咳一声,先请云起落座,亲手给他倒了热茶,才道:“这次我们请云公子来,除了表示感激之意,还想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云起微微点头,还是不说话,乌大人只得继续说下去:“我和两位皇子殿下商议了一下,觉得既然今天生了这样的事,后面的路只怕也不会太平,再分开走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云起道:“行程的事,你们同普泓师侄说就好。”

乌大人点头微笑道:“等先问过云公子的意思,我们自然会同普泓大师商议的。”

云起道:“我没什么意见。”

便要起身。

刘钦做出稍等的手势,开口道:“不瞒云公子,这次得云公子提醒,我们不仅性命得以保全,而且还生擒了数名刺客,巧的是,这数名刺客的身份……”

他微微一笑,才继续道:“算不得隐秘。”

云起皱眉,抿唇不语。

刘钦刘钺两人对视一眼,刘钺接过话头,道:“昨夜我们已经得了这几人的口供,只是口供这东西,尚可抵赖,若是他们活着回京的话,就会有人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

他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这聪慧的孩子已经听出了几分端倪,微低着头,抿着唇,长长的睫毛掩住双眸,双手将那只胖墩墩的小奶狗紧紧圈在怀里,背却挺得很直,浑身散着抗拒的气息。

刘钺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疼,却还是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后面的路,恐怕会很不好走,如果继续兵分两路的话,若是让人误会有人假扮成侍卫或僧人,混在大师们的队伍里,就不好了。”

有些话,他宁愿自己说出来,有些事,他宁愿自己来做。

如果一定要选择残忍,那么他宁愿对他残忍的人是他自己。

见云起依旧低头不语,彷如未闻,刘钦苦笑一声,道:“云公子……”

却见云起忽然抬头,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看了过来,淡淡道:“所以你们今天叫我过来,一是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二是为了恩将仇报?”

乌大人忙道:“绝无此事,云……”

话未说完,云起人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出门,竟是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更没有留给他们说出自己打算的机会。

三人相视苦笑:原想着先敬酒再罚酒,软硬兼施,结果才刚刚上了饭前小点,人家便看出酒不好喝,一走了之。

将他们的敬酒罚酒,都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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