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成亲吧
玄泽走过来,拿起屏风上的外衫,细致的替她穿起来,柔声道:“方才蒙将军带着长乐公主上门拜访,说是长乐公主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说两句。”
若是放在往常,玄泽是必然不会答应这种要求的。
但偏偏是蒙云飞亲自领着长乐过来,又是蒙云飞亲自开的口……谁叫他是要娶人家女儿的人呢,要是一口回绝了这件事,他是真打算孤独终老么?
“你别怕,我和蒙将军就在隔壁,一点动静我就会立即赶过来。”玄泽一边低着头一颗颗的系着她身前的盘扣,一边叫她安心。
阿浔虽然不清楚长乐公主要和她说什么,但是也根本不担心。
以她现在的功力,就连亭台水榭都能劈成渣渣,还怕将死的长乐公主?
于是小姑娘笑眯眯的点头:“师父尽管放心!”
……
两个大男人走出去后,卧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阿浔想了想,她应该也算是主人了,遂主动开口道:“公主请坐。”
又给公主倒了热茶。
明明先前还是由着自家师父给自己穿衣服的娇娇软软的小少女,这会儿装起正经大方起来,透着几分幼稚的可爱。
长乐定定的看着她,眼神迷惘又羡慕,一时之间心头滋味千般。
“你在国师府生活了十七年,这些年里受过很多委屈吧?”
长乐沉默良久,突然如此问道。
以前大抵是觉得委屈的,但是庆幸的是,现在的阿浔没有往昔的记忆,所谓的委屈便无从说来。
如今的她在国师府生活的很快乐。
阿浔缓缓摇头,想了想,坦诚道:“我记不起从前了,不过至少现在我从来不曾觉得一丝委屈。”
长乐静静的看了她片刻,柔声道:“那真好啊。”
长乐语气温和,仿佛真的是来和她闲话家常的,阿浔却浑身不自在起来,交握在一块儿的手心里微微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来。
“你不要紧张,我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谈谈你父亲的事情。”长乐看出她的不自在,伸手轻轻拍了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阿浔咧开嘴僵硬的笑了笑,心道,谁紧张了,只是觉得无话可说罢了。
长乐怎么会看不出小姑娘笑容里的抗拒,她浅浅一笑,看着眉目鲜妍的小女孩,缓声道:“当年,你之所以会被送进国师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
阿浔愣愣的抬起头,眸光灼亮,却又漂浮着几丝惶惑。
……
月上中天的时候,蒙云飞带着长乐公主离开。
临走时,严肃深沉的男人若有似无的看了她好几眼,那么明显的欲言又止,阿浔听了长乐的一番长篇大论,尚且还有些消化不过来,即便分神注意到了蒙云飞的眼神,她也没心思去搭理,或者说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很多人很多感情,她不曾拥有过,便对那些心如止水,偏偏在她心如止水的时候,总有人打着愧疚自责为她好的旗帜来替搅乱一池春水。
阿浔难得觉得厌烦。
深夜造访的两位客人走后,玄泽便现自家整天没事傻乐的小徒弟陷入了某种闷闷不乐的状态里。
他在床榻边侧身坐下,抬手揉乱了她细软的头,“有心事?”
小姑娘两手抱着小腿,脸蛋埋进膝盖间,小小的一团,闷闷的声音从腿间传来,“她说我爹爹其实可疼爱我了,当初会把我丢在国师府,常年不来看我一眼,是因为忌惮长乐公主。”
云曦嫁给蒙云飞后,两人的婚姻生活就没一天不是鸡飞狗跳的。
蒙家后宅的幺蛾子多的离谱,几乎多是长乐的手笔,就连云曦的死,长乐都套不了干系。
当长乐在她面前坦诚的提及此事的时候,阿浔动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此时出手一掌拍死他算了,也算是为她那没见过面的娘亲报了仇。
可是看看长乐毫无血色行将就木的脸蛋,她又觉得没必要。
长乐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大约是死前的一种忏悔?
于是阿浔就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听着听着就听到长乐说,当年她威胁过蒙云飞,绝对不会让他和云曦的孩子好过。
蒙云飞没辙,不敢再将襁褓中的小女儿留在将军府,而是托付给了国师大人。
至于天煞孤星一说,一半是顺势为之,一半是……事实的确如此。
国师大人掐算出阿浔的命格后,本来是打算瞒住的,可是后来突然公之于众,就是为了可以堂而皇之的将她安顿在国师府,以囚禁之名,任谁的手都伸不进来。
阿浔听到这里的时候,便真的有些按按捺不住了——她灰暗的人生开端便是拜长乐所赐。
不抽她一顿简直对不起过去的自己。
可是就在此时,她家师父出现了,月白衣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影,宛若云间皎月,清浅动人。
阿浔一腔怒火和愤懑就这么被平息了下去。
大概她以往全部的辗转不幸就是为了换来一个他。
想想好像还是值得的。
“师父啊,你为什么出现那么巧,你要是来的晚一些,长乐公主可能就会被我摁在地上揍一顿了。”小姑娘嘟嘟囔囔的,好像是在埋怨。
玄泽听得有些好笑,两只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将她从膝盖间提起来,“她一个将死之人,揍她一顿很开心吗?”
“开不开心不知道,不过心里应该会痛快一些。”阿浔歪着脑袋,很是认真的想了一想,如是答道。
“心里不痛快的话,那就想些让你痛快的事情。”玄泽低眸凝视她几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入她眉间,随即将她的小脑袋扣进自己怀里。
阿浔闭着眼睛,额头那里有些酥痒,她故意在他胸前大力的蹭了蹭,咕哝着问:“什么痛快的事情啊?”
男人沉默了一瞬,淡淡道:“我们成亲的事。”
闷在男人怀里的小姑娘怔楞了一下,随即嘻嘻嘻的笑开,柔弱的两只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玄泽捏着她肩头,有一下每一下的按揉着,“我将我们成亲的事告诉蒙大将军了,他并没有多意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不同意,只叮嘱我要好好对待你。”
男人怀里热乎乎的,阿浔折腾了大半夜,睡意上涌,脑子里也有些昏昏沉沉,听了他的话,无意识的问了一句:“还要征求我爹的意见吗?他要是不同意,师父,我们就不成亲了嘛?”
“当然不会。”玄泽答得很快且干脆,“他要是不同意,我只能强抢了。”
话本里常有恶少强抢良家少女的桥段。
阿浔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哼哼道:“恶霸师父,强取豪夺小徒弟,听起来好像也挺好玩的,要是有人写个话本就好了。”
天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话本,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沉迷。
玄泽脸色一黑,无奈的赏了她一个板栗。
阿浔睡得已经有几分熟了,也不觉得疼,意思意思的哼唧了一声。
玄泽不忍扰她美梦,正将她放回暖和和的被窝里,忽然听得她迷迷糊糊的说,“我问过长乐公主关于那幅画的事情了,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以为那幅画就是一幅简单的画。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妖怪闲的无聊,捏个幻术耍人玩。”
玄泽托着她后颈的手一僵,慢吞吞的将她放好,极地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男人走后,原本该在床上睡得香香甜甜的小姑娘一股脑从床上坐了起来。
望着床头了好久的呆,直到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才轻轻的活动着手脚爬下床,偷摸溜进了与她卧室相连的书房。
阿浔搜罗了好半晌,才翻出那幅据说被施了妖术的画纸。捧着画纸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忐忑的展开,很快那张画纸就变成了一面镜子。
犹如电影,一帧一帧的滑动着,那些场景阿浔觉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几乎与她曾经做过的漫长梦境完美的契合起来。
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地,出入人世的海棠小妖,鲜衣怒马的少年战神,那场血流成河的神魔大战,他站在别的女人身边,对她刀剑相向……
阿浔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白光,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闭上眼,等晕眩的感觉过去,再睁眼,脸上冰凉,抬手摸了摸,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张似镜非镜的古怪画纸被阿浔放回了原地,在她如来时一样离开后,书房门再一次被拉开一身月白衣袍的男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远。
隔日,阿浔洗漱完毕,主动去寻了她家师父一道吃早餐。
安静的餐桌上,她忽然道:“师父,要不咱们选个最近的吉日成亲吧。反正我一直都是与你在一起的,所谓成亲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尽早办了也没什么。”
玄泽握着箸筷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泛白,“好,听你的。”
……
国师大人要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帝都,一时间成了帝都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要知道大夜自建国以来,历任国师都是孤独一生,且大多都不得善终。